第89章 好彩头
刘缨和万妮确实将刘家的院落照顾的很好，甚至比他们离京时还要繁华。
就连璟儿的院子，也是一尘不染，明显被重新装饰过。
相较于三年前，璟儿不知该如何形容，刘府变的，应该是更具有烟火气了。
虽然他们一直通着书信，知道这三年，万妮连生两儿子，一改万家和刘家的子嗣不多的现状，刘家也开始变的人口兴旺起来了。
小孩子多的地方就很让人安心，璟儿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喜笑颜开的看向已身怀六甲的万妮，她倒是丰腴了不少。
璟儿嗔怪道：“二哥哥真是，也不让你歇一歇”。
万妮却哈哈大笑，骂她少挑拨他们夫妻俩感情，她要生他个十个八个才算数。
两人笑作一团，万妮悄悄的靠近道：“和玄王殿下怎么样了，我可是听说，人家一路护送你回来的，你可倒好，也不让人家进来喝杯茶，就把人赶走了，没良心”。
“冤枉啊万姐姐，他要进宫觐见的，我怎敢耽误，万一陛下怪罪下来，我吃不了兜着走怎么办”，璟儿无辜叫道。
万妮嘲笑：“喝个茶能耽误多久，你就是找借口，玄王殿下对你这么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停滞了一会，她的性格实在是藏不住事，还是继续说道，“顾将军回京了，你该不是还对他，，，，”。
璟儿脸色一沉，万妮赶紧讪讪的住嘴，却没曾想对面女孩却哈哈大笑起来：
“玄王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对我，恩重如山，友情可比爱情珍贵多了，相较于恩断义绝的前夫哥，我选择有权有势的老友”。
她笑的很开心，半句不提顾子唯，万妮也顺着她的话笑了起来。
手边的光屁股小朋友似是不满意她们只顾说话忽略了自己，嗷嗷大哭起来，她们只得终止话题去哄。
回京后璟儿心静了不少，第二天便去了城外宁安寺附近的山头，去给葛氏上香。
其实她很满意如今的生活，有家人，有朋友，不用去讨好谁，也没有人欺负自己，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在墓前坐了良久，她闭上眼睛，让泪水顺着脸庞流下，滴落在土里，很快又消失不见。
回去的路上，她看到王奇，像他第一次到她身边一样，始终在距她不足十米的地方保护着。
她突然很想笑，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圆规，自己就是圆心，王奇就是以10米为半径，围绕自己画圆的圆周。
“你也离开那么久了，顾将军都回来了，你还不打算回去吗”。
王奇被突然提问，懵懵的看着璟儿，有些手足无措。
“想回去便可直接回去，不用特来禀告”
王奇连连摇头，这么多年，他其实内心早已认同了璟儿。
“想回来，刘府的大门也随时敞开”。
璟儿冲他笑了一下，手收回来，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王奇愣在原地，待反应出此话的意思后，一贯不苟言笑的他竟也开怀大笑起来。
眼下虽未到上元节，但京都的气氛已被拉满，满城光彩四溢的灯火，让人移不开眼。
孟彦本应住在四方馆，但皇帝为显和南诏亲厚，不容孟彦拒绝，坚持要他住在宫里。
住在宫中是有宫禁的，比不得住在外面自由，在连续多天的应酬后，他终于溜出来找璟儿了，好说歹说让她陪他去看灯。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熟悉的街道，嬉笑着说着过往的趣事，不知不觉走到了人群深处。
璟儿举目望去，还是记忆中的高台，背后是熟悉的酒楼，宾客满席，高台上悬挂了一排排圆形灯笼，人影绰绰。
她努力看清高台上的人，竟还是那位年长儒生。
那儒生见了她，还笑眯眯的离了老远就向她打招呼，问她最近怎么样，他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了。
璟儿微笑着往前朝那高台前进，待靠近那高台时朝那位儒生喊道：
“老伯，今夜你们以什么为题赋词呢，我也来参与参与，若是赋的好，可要向您讨些好彩头”。
年长儒生哈哈大笑，忙道欢迎欢迎，顺便向身边一脸懵的年轻学士们解释：
“你们可不要小看她，知道那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吗？就是她写出来的，你们可要给我争点气，别被她比下去咯，哈哈哈”。
老伯的笑声爽朗悦耳，连带着其他人也一起大笑，看向璟儿的眼神又有了三分敬佩。
待看清她的容貌后，甚至有几个青葱少年红了脸。
孟彦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她写的诗不多，他也只听过几句，但句句振聋发聩，应景传神，每个字都说进他的心里。
“今夜的主题比较难，把他们都难倒了，我们在讨论世事变化无常，年华稍纵即逝，却又无可奈何，姑娘可有见解？”，老伯抚摸着山羊胡，笑眯眯的看向璟儿。
璟儿微笑，看来京都的百姓确实生活的很好，只有温饱被满足，才会追求精神上的富足，他们眼下有此等闲情逸致追求生命的真谛。
看来确实是，吃得很饱。
她认真想了片刻，风正好吹起她的长发，看着眼前的人影幢幢，她有些怔忡。
谁知人群中有一白衣男子喊道：“想不出来就不用想了，我们这么多男人，难为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众人正要哈哈大笑，便听到女孩轻柔的嗓音响起：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于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风正好在此刻停止，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嬉笑的，喝酒的，题字的，观赏的，交谈的人纷纷停下，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年老儒生也楞在原地，良久才从震撼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喃喃重复道：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好，好啊，生命虚无，人生苦短，姑娘的词，当真是好”。
人群中不知谁先起头鼓了掌，宛若干枯稻草中掉入一丝火星，如潮水般的掌声袭来。
璟儿在一声声夸奖中，迷失了自我，她其实想说，这是苏轼的，没想到都这么久了，她背的还挺熟。
如愿获得了彩头，据说是京都名师亲手酿造的桂花酿，取发酵的第三和第四层酒，加以调配，醇正浓厚，易入口不易醉。
待他们走出老远，那老伯突然在背后喊道：
“姑娘，不知道这些年你发生了什么，但老伯想告诉你，一切都要向前看”。
也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以前的姑娘明媚阳光，可以写出春风得意的诗句。
但眼下的她，虽笑颜满面，但依然透露出淡淡的忧伤，明明有着探索宇宙之浩瀚的心怀宽阔，但却只能托遗响于悲风的困于过往。
女孩站立在原地，良久后回头，笑容明媚让众人看呆了眼，满城的灯火都不及她半点风采。
女孩却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大声喊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