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子欲养而亲不在
“云飞,你在吗?快,外婆出事了。”电话里,萍姨慌乱无神,说话颤抖,还夹杂着救护车的声音。
“萍姨,你先别慌,外婆怎么了?”云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就喊不醒了,辛儿没接电话,就打了120”萍姨语无伦次。
“你先去医院,我喊人马上过去。”
随即,给辛儿舅舅和爸妈打了电话。
拿起衣服,叫上大宇,直奔学校。
辛儿正在上课,听到外婆出事,脸一下子吓得煞白,忙跟着大宇上了车,往家奔去。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却显得无比漫长。
辛儿慌了神,脸色煞白,云飞一边安慰着,一边了解着情况。
从萍姨断断续续的讲话中,情况大抵是这样的:昨天晚上,老人家还好好的,早上六七点的时候,说是头疼,吃了降压药,缓了缓,萍姨就去做早餐,等忙完一看,外婆半躺在床上,闭着眼,有气无力的样子,任凭怎么喊,没有一点知觉。
刚才急救室医生初步判断,是脑溢血。
至于出血量多少,要做了检查之后确定。
辛儿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强迫自己要冷静。
云飞紧紧的握着辛儿冰凉的手。
电话里,云飞向工作室仔细的交代着:“这几天的工作尽量往后推迟,不能推迟的,协商解决,就说家里老人重病,协商不了的,按照违约程序走吧。”
“老板,明天那个商演,一个多月前就定好了的。”大宇提醒着。
“退了吧。”云飞斩钉截铁。
赶到医院时,外婆已被送往icu,隔着宽大的玻璃,辛儿看见,外婆静静的、安详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错综复杂的粗粗细细的管子。
辛儿腿一软,幸好被身旁的云飞接住。
在icu病房门外,辛儿煎熬着每一分每一秒。
舅舅舅妈焦急的等在外面,和云飞小声的商量着外婆的后事。
已经三天了,病危通知书已经下了两次。
辛儿仍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她知道,外婆一定放心不下,肯定会醒来,再看看她可怜的外孙女。
可最终,阴阳两隔。
外婆去了。
带着她一生的慈爱和温柔。
静静的去了。
医生安慰道:“老人家没有受多大的痛苦,也算是生前积福了。”
之后,便是火化。
墓地是选好的了,就在辛儿母亲的旁边。
火化前,众人围着外婆,看向最后一眼。
外婆睡得很安静,像生前一样,寿衣也是以前挑好的,大红色,上面镶满了福字,外婆说,她要打扮的漂漂亮亮体体面面的走。
买寿衣时,辛儿背着脸,悄悄的抹眼泪。
没想到,这么快。
当外婆被工作人员推走的一刹那,辛儿再也抑制不住,她终于意识到,她的外婆是真的要走了,要离开她了,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云飞心痛着,紧紧地半抱着,这个满身悲痛的可怜人。
墓地里,天空阴沉着,落下零星的雨滴,空气里布满了悲伤。
众人肃立着。
外婆,将长眠于此。
辛儿如木偶般被安排着,弯腰,鞠躬,说些道别的话。
事后,众人先后散去。
舅妈小声的劝慰着:“辛儿,我们回去吧。”
回去?去哪?外婆没了,家也就没了。
辛儿又能去哪?
“舅妈,你们先走吧,我想再待一会儿。”辛儿的声音早已嘶哑。
舅舅舅妈他们静静离去。
云飞打着伞,站在她身后,默默地。
辛儿望着外婆和母亲的照片,无力地蜷坐在地上,小声的抽搐着,不言不语。
云飞害怕辛儿悲伤过度,轻拍着肩膀,柔声道:“我们回去吧,你会着凉的。”
墓地里本就阴凉,又下着蒙蒙细雨。
辛儿抬起清冷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从来没有如此专注地看着他。
之后,垂下眼帘,指着身旁的墓碑道:“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云飞忙蹲了下去,心疼的看着憔悴的人。
“等我哪天不在了,把我和妈妈安葬在一起,好吗?”
云飞心里一颤,知道她在说胡话。
可辛儿一脸认真,见云飞不动声色,有点恳求道:“可以吗,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云飞一手搂着辛儿的肩膀,低沉的吼道:“你说什么呢,辛儿,你还有我,我也是你的亲人呀!”
辛儿扑到他的怀里,埋首痛哭起来。
他紧紧的怀抱着,像是安慰一个可怜的孩子。
辛儿的身体有些发烫。
她病了。
百米之外,一个高大笔直的身影静静地立于一棵浓密高耸的松树下,远远地望着。
“他竟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辛儿身边。”陆奕霖的心在刺痛,“我终究还是错过了。”
回去后,辛儿在床上躺了两三天,睡睡醒醒,发烧时好时坏。
云飞守在老院,细心地照看着,累了就窝在沙发里凑活一下。
“老板,代言公司催了几次了,问您什么时候能参加节目。”大宇着急的催促着。文总也打过几次电话,有些事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再等等吧。辛儿正病着呢。”云飞没有一点心思。
“要不,让娇娇过来照应下师傅,或者从公司里派两个人。”
“她心情不好,还是我陪着吧。”
午后,辛儿喝了一小碗粥,恢复了些体力,烧也退了。
她睁开眼,秋日的阳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洒满书架和她的小床,斑驳的阳光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这里,记载着她的童年、少年,她读书时的日日夜夜,她与外婆的幸福时光。
云飞在楼下打着盹,突然一阵琴音传入耳膜。
声音凄凉,时断时续,云飞望了一眼,看来辛儿醒了。
顺着楼梯上去,辛儿正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纤瘦的背影,微微颤抖的双肩,和着悲怆的曲调,一幅秋日凄凉美人图。
琴音由低到高,由缓而快,激昂悲烈,刺人心弦,似乎宣泄着主人无尽的悲伤。
琴音不是熟悉的曲调,完全是辛儿随性而谈,却又一股难以言所说的孤寂和悲怆。
他感慨钦佩着辛儿的音乐天赋,也悲伤着她的悲伤。
云飞走近时,只见辛儿满脸泪痕,抚琴而泣。
他印象中,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如今却浑身上下充斥着伤悲。
“辛儿,难道在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我的位置吗?”
他轻抚着辛儿的肩膀,努力把她从悲伤的曲调中拉回来。
“今天几号了?”辛儿低低的问。
“11号。”“
“你该回去了,耽误了不少事。”辛儿恍然,十来天的光景,云飞寸步不离,自然耽搁了工作。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呢?”
“我们一起回去吧。”辛儿不愿拖累云飞。
“那我和舅妈说一声,明天走,好吗?”
“嗯”。
外婆的头七已过。
辛儿要带着一颗空落落的心回去了,回到那个繁华却冰冷的s市了。
舅母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笑语盈盈说是送送。
见了辛儿,又面露难色道:“辛儿呀,你也别怨舅妈,这房子呢,你舅舅想早点出手,凑点钱在s市给俊儿买个婚房。等俊儿在那结了婚,安了家,你们姐弟俩不也有个照应嘛。”
“什么,卖房子?”辛儿的脑子一轰。
云飞也有些奇怪,毕竟老人家尺骨未凉。
辛儿鼻子一酸,强忍着眼泪。
屋子里留有外婆的音容笑貌、生活气息,难道转眼间就要消失的无影无踪,下次再来的时候,就不再是她的家了。
或许不会再来了。
辛儿的心如刀扎了一般。
舅母平静的道:“辛儿,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
“好的,我收拾一下。”辛儿无奈的点了点头。
云飞无语,也不便说些什么。
辛儿很快收拾好了,带走了一张祖孙三人的合照,母亲的牌位和那把古琴。
“舅母,其余的东西您处理吧。”
她无比留恋的看了最后一眼,屋内的摆设,沙发、茶几、床似乎要永远留在记忆里一般。
这是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母亲生活的地方。
外婆走了,她的家彻底没了。
只是这伤痛来的太快,连一点反应和适应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她太迟钝,始终不愿接受这一天的到来。
人生无常。
她无力地踱着,在院子里徘徊。
大宇把车停在了门口,环顾着四周。
舅母和云飞在车旁等待着,闲聊着什么。
走吧,人生本就是一场离别,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她抱着东西、背着琴,跨出了家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舅母默默地把门关上,上了锁。
“走吧。”云飞接过东西,放到了后备箱里。
拉开车门,扶着辛儿上了车。
云飞和舅母简单的告了别。
当车开动的一刹那,辛儿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又一次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