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受伤
这边,娄安顿住了步,双手扶住膝盖喘了口气。
然后,挺起身来,把喘息都憋回去,蹑步走到了自家大红铁门前面。
他抬着一张冷漠而英俊的帅脸,迎着门上反光的地方,照了一下自己,右耳的黑曜石耳钉闪着光,脸上棱角分明,下颌线完美。很好,没伤。
他松了一口气,接着探出头看了看自家的院子。放眼过去,最明显的是那棵早已过墙高的大槐树,虽然花期还未到,可那高大茂盛的树挡住头顶的一片天,也平添几分意味。院子里的小菜园子和门前的盆栽充斥着浓浓的生活气息,能感觉到这家的主人一定是一个懂得生活的人。
此刻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风吹草动的影子,没有半分活动的迹象。
他吊着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来。
谁料前脚刚踏进门……
“啊!”娄安突然大叫了一声,捂住肩膀回过头,看到自家爷爷正拄着拐杖站在自己身后。
“爷爷,您又干嘛呢?很疼的!”
又是这样,每次都能被他逮到!
“臭小子,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打架去了!”说着又拿起拐杖拍了拍娄安的小腿。
娄安他爷爷,名娄兆兴,年七十八,虽说天天拄着个拐杖,可腿利索的不行,娄安怀疑那拐杖就是专门用来打他的。
“真没,我最近可乖了,别人要来打我我都没跟人打。”可不是没打,最后跑的可远了。
“嘿,你小子别乱换词啊。我不让你打架,可没让别人欺负到咱头上知道吗?”娄爷爷一双眼睛黑的发亮,透过神情隐约还能看到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哎呀,我知道了。”娄安最烦他爷爷动不动就来说教这一套,在他发表长篇大论之前赶紧让他住了口。
“小兔崽子,你还不耐烦了,也不看看谁把你拉扯这么大的。”娄爷爷眉毛一竖,手里的拐杖又抬了起来。
“哎呦,我腿好疼。”
娄安灵机一动,当机立断,扶着自己的膝盖就开始哭惨。
抱了一会儿,发现扶错了。
“哦,不对,好像是这边。”立马手脚灵活地换了过来。
“行了,别装了。”
“这次是真没装,今天集训的时候伤着了。”
话说出口,娄安才觉出不对劲来。
“合着之前都是装的是吧,臭小子,你爷爷要被你气死了。”
“呸呸呸,好好的说啥死字。爷爷,快呸。”
“好,呸。”娄爷爷无奈,最后还是凑到娄安跟前来,“伤着哪儿了,我看看。”
“就膝盖,拉伤了一下,已经处理过了。”娄安捂着伤处,没让爷爷看。
爷爷看他这架势,也没硬要看,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得快点儿长大,别等我死了还没能享着一天福。”
“爷爷!咋又说!”
“好好好,不说了,你去厨房把菜端出来,吃饭吧。”
看着娄安消失在厨房的身影,娄爷爷无奈失笑,接着摇了摇头:“臭小子。”
走到厨房里的娄安,也是松了口气。
娄爷爷哪里都好,就是太担心他,一直拿他当小孩儿。怎么说,他都成年了不是。
娄安是个孤儿,说明白点儿,就是被爷爷捡回来的。就连爷爷也不知道他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寒风腊月里,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小孩就躺在爷爷的大红门面前,哭的厉害。爷爷看这小孩可怜,养了一个冬天,最后也没忍心送到孤儿院去,一养就养了十八年多。
娄安从厨房里出来,远远地看着爷爷拄着拐杖佝偻起的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不明的酸意。
爷爷年纪大了,可他却刚开始长大……
爷爷突然之间转过了身。
他慌忙垂下眼,掩去刚才的表情,换上一个轻松的笑,向远处招呼道:“爷爷!吃饭了。”
夜深的时候,娄安躺在自己床上,揽着被子,睡的很香。
门响了一下,开了,老人放下拐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脚步挪动的很慢,生怕打扰了床上人的睡眠。
那双苍老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掀起了床上的被子,凭着记忆摸了摸男孩左侧的膝盖。
男孩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翻了翻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老人撤回了手,终于是放下了心。
抬手把被男孩打到地上的被子拽了起来,铺开,再给他盖好。
走之前看了一眼男孩安静的睡容,又像来的时候一样,掩上门悄悄地退了出去。
床上的娄安依旧睡的很香,吧唧了一下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娄安这一觉睡的挺久,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直到有人戳了戳他。
“娄安,还睡呢?”
从梦中被叫起来,任谁都没有太好的脾气,更何况是娄安,脾气本来就不是多么好的主。
他睁开眼,心里烦躁的要死,有一股想要打人的冲动。
身子抬起来,眼前面果然是吴咏那张大脸。
吴咏,练跳高的,绰号无勇,人不如其名,最喜欢干有勇无谋的“大事”,平生最爱闲的没事到处戳弄人。
娄安高一认识的,高三成了同班。偏偏因为不会看人脸色和娄安聊了起来,自称是娄安最好的哥们。
吴咏不知道又从哪儿得到了什么“好消息”,在娄安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娄安一个字没听清,倒是被烦的不行,他伸出手,毫不客气地给吴咏头上来了一巴掌。
“别烦我,让我再睡会儿。”
说完,丝毫不管吴咏的碎碎念,把校服外套拽过来,蒙在头上,接着睡了。
睡梦中,他好像又看到了几天前发生的事情。
朱胖子拿着一根铁棒子追在他身后,嘴里的粗气喘的哼哧哼哧的,两条大胖腿却迈的飞快。
他跑在前面,拼了命的往前跑,可离朱胖子的距离始终都是那么远。他越着急越跑不快,越跑不快越着急。
在最后关头,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裤子,张着手臂,迎着光,站在他前方。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放松了许多,就想扑倒那人怀里。
可他刚跳起来,就看到自家爷爷拿着拐杖砸了过来。
他心里一慌,立马睁开了眼,讲台上的地中海老头正拿着手里的铁三角拍的讲台“啪啪”作响,嘴里唾沫横飞,不知是哪位同学又戳到了数学老师的“伤心之处”。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低着头,好像备受煎熬的样子。
还好,此时楼道里的铃声正恰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再抬头一看,11:50,刚好放学。
“娄安,你今天怎么这么能睡?不会是熬夜了吧?”下午去训练的路上,吴咏问娄安。
“没有,就是没怎么睡好。”娄安转了转脖子,随口回道。
“没睡好?”吴咏歪了歪头,一脸认真思考的样儿,“苗捷最近也说没睡好,可她那是因为高三压力太大了。你又不学习,愁啥?”
苗捷,吴咏的准女朋友,尖子班大学霸。
他们呢?普通班差生。
听吴咏说话,能把人气死。
“滚一边去儿。”娄安伸手推了一把吴咏,眉头依旧没松开。
学习,学习。都高三了,谁还不能有点儿压力呢?
伸腿,拉筋,热身活动完成后,训练正式开始。
娄安起身,冲了出去,矫健的身姿奔跑在跑道上。
个高腿长,英俊帅气,一头板寸,右耳一个不显眼的耳钉,看起来像一只凶猛的猎豹。
练中长跑的,无一不都是速度与耐力的双重比拼。
娄安盯着眼前猩红色的跑道,心底却突然出现了一股急需消耗的烦躁感。
心跳速度加快,双腿不自觉地用力,常用的跑步配速不再使用,他只是纯粹的跑步,只是想疯狂地跑一跑。
弯道加速,最后一圈,终点近在眼前。
冲过去的那一刻,膝盖处的旧伤也撕裂开来,痛感直达脑底。
“娄安!”从今天早上开始,吴咏就觉得娄安有点儿不对劲。
刚才看娄安跑步不要命的样,他就知道会出事。心里虽然还是在吐槽,可行动上是一点儿没少。
几乎是在娄安到地的一瞬间,他就冲了上去,快速扶住了他。
用力过猛,本来膝盖处的拉伤就没太好全,这下,直接又崩开了。
教练先是劈头盖脸地训了娄安一顿,练中长跑的,最忌跑步时擅自改配速。
娄安今天难得的没反驳,像个乖乖仔,耷拉着脑袋听教练把话说完了。
“去医务室看看吧,吴咏,你陪着。”到底教练还是照顾娄安的,训了几句,就放了他。
“果然教练还是最爱你啊。”吴咏微微扶着娄安,啧啧道。
娄安跑完步还没缓过来,听吴咏说话脑袋嗡嗡的,锤了他一拳,“走快点儿。”
“行行行,娄安娄大爷,中长跑小豹子,都听您的。”
豹子,顾名思义,短跑冠军,这词放中长跑里像是有点儿像骂人的意思。中长跑,不仅要拼速度,还要拼耐力,短跑跑再快搁中长跑这儿他也不管用啊。
但实则不然,娄安在中长跑上是长胜小将,速度和耐力比同龄人强很多了。说他小豹子,一方面是夸他跑的快,另一方面则是取了“豹”的谐音字“暴”。
啥意思,字面意思,娄安脾气太暴了,没人敢惹。
吴咏平时也就嘴上跟娄安逗几句,上去摸豹子头这种事,就算他再勇,胆再大,都没敢试过。真把人惹毛了,以后收尸都没地方去。
娄安就奇了怪了,怎么自己身边的人都跟个老妈子似的,爷爷也就算了。
这吴咏,他合着是不是自己最近脾气太好了,让吴咏膨胀了。咋这一路上这“无勇”就没住过嘴。
“行了行了,我自己走。”娄安缓过来,一把推开旁边的人,迈开大长腿,把吴咏甩在了后面。
“我靠,你没事啊!”吴咏嘴惊讶的都快能吞下一个鸡蛋了。
“你能走这么快,还去医务室干啥!唉,等等我!”
走在前面的娄安连停都没停,就伸出手来招呼了招呼,“去睡觉,走快点儿。”
“啊?怎么还睡啊?”
吴咏抬头,看见娄安突然顿住了脚,心里刚一喜,就听见他说:“我爱睡就睡,你管我。你去不去,不去就去训练。”
“去!”,当然要去,偷懒这种事谁嫌多。
说着抬头看着娄安的背影,吴咏嘴里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以后谁能管得了你。”
“说啥呢?快走行不行!”
吴咏没想到娄安耳朵那么好使,也是一慌,可不能让他知道我背后说他坏话:
“啊…啥呀?没啥,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