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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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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聆冬将灵气灌注于足底,逃命姿态非常轻灵,像一朵贴着地面飘的云,呼延丹特一时间还追不上他。

    再往前就是狄湖,围绕湖岸生长着层层叠叠的奇花异卉,是前朝的御花园。

    周聆冬拼尽全力奔进花园,茂盛草木是天然遮蔽物。果然,身后传来灌木被砍倒的声音,以及呼延丹特的咒骂声。

    “咻咻咻!”

    数支短箭忽然从身后射来,削落许多叶子,随即深深扎入地面。

    周聆冬手忙脚乱地避开,回头看了一眼,呼延丹特换了一柄吹矢,正边追边吹,这种武器不占手,速度快,一时间密密麻麻层出不穷的箭矢令周聆冬慌了阵脚。

    “有毒。”周聆冬道,“这狗比大王子真的有毒。他是带了个移动军械库在身上吗。”

    灌木丛尽头是一片不可避免的开阔地带,周聆冬正晕头转向不知往哪儿跑,一颗石子儿砸在他右前方,几乎贴着他的爪子爆开,他被吓一跳,下意识往左侧跑去。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石子像一条鞭子,鞭策他跑到某条特定轨道上去。

    这熟悉的感觉

    周小兔心中炸起了烟花,期待道:“系统,你没什么要通报的吗?”

    系统:“检测到气运之子呼延郁出现。”

    周小兔喜上眉梢:“我就知道!”

    迅速回头,匆忙看了一眼,一道瘦小身影藏匿于后面的假山上,只露出一双镇定的眼睛和时不时举起的弹弓。

    心里有了底,周聆冬便一路随着石子的方向跑,路线刁钻,但始终甩不掉呼延丹特。前方隐约传来女子打闹嬉笑之声,他来不及多想,跟随石子一头撞进眼前的花丛,身后呼延丹特也厌倦了追逐,飞身扑过来。

    “啊——!!”一道尖锐女声响彻整个花园,花丛后面,呼延丹特和一个女子撞到一起。

    被撞倒的女子被众人搀扶起来,她容姿艳丽,正是大单于的宠妃丘林贵妃。这位贵妃同样出身名门,现育有四王子呼延明丰,是王后一脉最大的敌手,也不是什么善茬。眼下抓住机会,她便为难起呼延丹特。

    呼延丹特拧着眉:“不过是撞了一下,你还想怎么?”

    丘林贵妃道:“本宫倒是无妨,只是大王子这手里拿的东西要是让大单于知道你违反禁令、在王庭中携带武器,还差点误伤了我,这可不好办呐还是说,你根本不是误伤?”

    呼延丹特想起母后叮嘱过自己,暂时不要和丘林氏起冲突,只得梗着脖子勉强道了个歉。

    随从上前在他耳边低语,说刚才看见那只兔子飞出去时滚进了湖里,现在还是倒春寒,湖水冰冷,兔子尚且幼小,必定死路一条。

    呼延丹特往平静无波的湖面看了一眼,不愿再继续杵在这里被丘林贵妃触霉头,一挥手,带着人离开了。

    等众人散去后,周聆冬才湿漉漉地爬上岸,刚才他摔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看要滚进湖里,本来想刹车,但想到他要是活着,呼延丹特就没完,于是伸出去的爪子不仅没有按住地面,反而用力将自己往前一送,噗通落水。

    他有灵气护体,在水里短暂泡一会儿不是什么大事,眼下呼延丹特以为他死了,便不会来冷宫这一片找麻烦。

    忽然周身一暖,周小兔被一双手握住,抬头对上呼延郁的脸,周小兔笑笑:“很聪明嘛,知道祸水东引,让旁人去收拾他。”假山上视野高远,可以看到大半个花园,想必呼延郁早就计划好了路线。

    呼延郁没说话,脱下外衣将他密不透风地裹起来,只露了个兔脑袋在外面,揣着他一路奔回家,经过冷宫走廊时,被藏起来的小狗尚有微弱气息,在周聆冬的要求下,呼延郁将小狗也带回驰沙苑。

    屋里升起火炉,周小兔感觉好多了,湿淋淋的毛发紧贴皮肤,他现在像只小老鼠,偏偏还浑然不觉,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呼延郁:“你怎么会来?”

    呼延郁往火炉里添了根柴:“我看到狗的尸体,旁边有几撮兔毛,墙上还有剑痕,就顺着痕迹找过来。”

    周聆冬摆手道:“不是这个,我是问,你不是说不能出来么,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冷宫内?”

    呼延郁目光落在燃烧的火焰上,思绪却飘远了,过了许久,久到周聆冬都基本烘干、又变回毛茸茸的样子了,他才开口,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呼延郁从记事起就独自住在驰沙苑,有一些漫不经心的宫人照料起居,母妃很少来看望他,即使来了,也总是淡淡的,只停留一会儿就离开。他三岁那年,有一次实在太想念母妃,便偷偷溜出去,一个人在宫里乱闯,见了人就问,月夫人住哪里?

    一路跌跌撞撞,还真让他找到了月夫人的寝宫,门口的侍卫将他拦在外面,那些侍卫的穿着和姿态,与他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大单于的亲卫。

    呼延郁绕到旁边,在墙根下找到个狗洞,只要能见母妃,钻狗洞也没关系的。

    他凭感觉走近一间最大最华丽的大殿,突然门打开了,一个壮得像熊、满脸大胡子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那男人见到他,眯起眼端详一会儿,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呼延郁却不想理他,直接冲到殿内,母妃坐在满地狼藉里啜泣,衣不蔽体,浑身是伤。

    母妃。

    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素来冷淡的母妃一反往常,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脸上迅速爬满了崩溃之色。

    那种刻薄凄厉的尖叫声,至今回荡在呼延郁耳边。

    你为什么要来?你来做什么?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没有生下你

    呼延郁带着一脸的挠痕独自回了驰沙苑,母妃疯了,他这样想道。

    自那以后,母妃对他越来越凶,像是打开某种闸门,满腔的怨怼和愤怒再也收不住,全部发泄在他身上。

    呼延郁总是想,也许那天他迈出冷宫的时候起,就注定失去母妃。

    再后来,母妃被太医确诊为失心疯,在最后那段时间里,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一次她抓住呼延郁的手,一改往常的怨恨,平静地告诉他,就待在冷宫里吧,外面都是豺狼虎豹,母妃没有争得过,你也不要去。如果有机会,逃出宫去,做个自由自在的人。

    那是他们母子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周聆冬听呼延郁断断续续地讲完,终于明白了。

    不要出去,好好活下去。

    这是月夫人的遗愿。

    况且

    周聆冬轻轻将视线挪向呼延郁,火光跳动在他脸上,却显得整张脸毫无生气,周聆冬暗暗想道:“他很自责吧,肯定一直觉得月夫人疯了是他的过错。”

    场面有点凝滞,像是陷入黏稠的、浓得搅拌不开的负面情绪中。

    啪嗒,一袋西瓜子落在呼延郁旁边。

    周小兔跳到他面前:“请你吃!没有什么嗑一袋瓜子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袋!”

    说着又是一袋凭空掉下来,呼延郁伸手接住,问道:“哪来的。”

    “用沙子变出来的!”

    积分换的啊,15一袋呢,系统那个奸商。

    呼延郁打开尝了几颗,周小兔也在一旁嗑得咔哧咔哧。

    突然,呼延郁短促地笑了一声,很轻,很低,但还是被灵敏的兔耳朵捕捉到了。

    周聆冬一脸稀奇:“你笑什么?”

    呼延郁道:“只是忽然发现,你平时嚼几口草就吐掉的样子,很像吐瓜子皮。”

    那种悠闲又停不下来的节奏。

    周聆冬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去去去。”随即又问系统:“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系统:“宿主经常有嚼草的行为。”

    语毕,还贴心地给了他一段回放。

    那是他第一天来这个世界,目睹了呼延郁捏死麻雀后,躲在草丛里一边嚼吧青草,一边吐槽。嚼吧嚼吧就吐了,换一根继续嚼吧,确实与嗑瓜子的魔性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聆冬再次强调:“请不要把人工智能用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

    呼延郁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又变回原来的面无表情,但始终有些不一样了,多了点活人气儿。

    周小兔用爪子拍拍他:“反正今天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破例,不然我可能已经曝尸野外了。”

    呼延郁道:“以后没有这条规矩了。”

    他想试着改变。

    而且,他没有告诉小兔,母妃最后还说了一句话。

    “说这么多也是白说。你真的太像你父亲了,你们骨子里都刻着冒险和掠夺。你迟早跟他一样,会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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