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五、往后,余生,一辈子,到永远。
解决王之江覆灭,除却杜晚棠和阿秋一大心头之患,但直到王之江身死,齐顺也没能从他嘴里问岀要找的人在哪。
王之江死时显然揣着条秘密,就连曾俊宣,也是因为那条不能说的秘密而死。
这条线水太深,杜晚棠尚且因此陷入危机,更别提齐顺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在医院休养半月,杜晚棠搬入音华院家在京都的别苑。
齐顺从打击中稍微恢复精神,杜晚棠得以第一次与齐顺商谈未来的问题。
“齐医生,我虽然不知道你所说的人和你是怎样的关系,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帮你调查,前提条件是,你不要再擅自出手。”
院中春光正好,敞开的隔门上风铃轻响。
齐顺听着瓷铃叮当的声音,眼神空洞许久,慢慢对杜晚棠点了点头。
“多谢。”他轻轻道谢。
杜晚棠心生怜悯,然而人生中有些煎熬,谁劝都不顶用,只有靠自己捱过去。
他放齐顺独自静心,自己去茶室见刚飞回来的阿秋。
青年坐在廊檐下,盯着院中的枯山水发呆,杜晚棠知道他最近处理王之江后续相关的事情,国内国外两边跑,这次又是前一天走了,第二天飞过来,想必都没怎么睡觉。
“别坐在风口,进来。”
杜晚棠唤他,阿秋听见他的声音,喜上眉梢转过头。
男人对他点点手,“把我抱到茶桌那里去。”
和室内都是榻榻米,没有桌椅,杜晚棠坐着轮椅过来,要下地很麻烦,需要人服侍。
阿秋笑出一口白牙,将他抱到茶桌边,杜晚棠将陶壶放在泥炉上,等着水烧开的功夫,询问阿秋:“后续的事处理得怎样?”
“还好,差不多弄完了,王之江的手下招供,加上宫新搜集的证据,警方一调查,他的所有罪行昭然若揭。”
杜晚棠没追问,他相信阿秋能处理妥贴,倒是阿秋想和他分享细节。
“警方那边调查的结果是:王之江嗜赌成性,又是个瘾君子,还养着一群情人。黄赌毒他哪样都占齐了,大概从十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去东南亚赌博,欠了一屁股又一屁股的赌债。他那时候为了填补窟窿,带过不少人过去赌博,从中抽水。”
大额赌博,在东南亚、澳门、公海赌船等地方,经常是人带人,赌资巨大,几亿、几十亿都不罕见。
很多人还不起,就会被非法组织控制,骗亲朋好友过去。
杜晚棠想到什么,要问,但怕阿秋多想,又没问。
“他在那边赌得收不住手,和罗老五、赵普之流,也是五六年前在赌场认识的。”
王家是杜家故交,杜家和赵老太太的恩怨一清二楚。
他赌到没钱还,又和赵普那贪心不足的家伙相熟,两人一来二去一拍即合。
这个过程,究竟是赵普先联系了王之江,还是王之江先勾连上赵普,已经无所谓了。
总之,狼狈为奸之后,两个人就把注意打到杜晚棠头上。
—次又一次策反阿秋,一次又一次剪除杜晚棠能够信任的人,最后若不是阿秋的执念,杜晚棠内忧外患,能支撑多久,谁胜谁负,当真是未定之数。
“唔。”杜晚棠心头微动,深深望了阿秋一眼,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阿秋也在同一时间看想他,两个人眼神中都有深意,百转千回之下,青年放轻声音:“王之江碰了毒,赵普也……还有曾俊宣……”
杜晚棠的眼睫轻颤一下,他早就揣测到这一层,只是真的听到这个结果,他的心仍不免波澜。
“曾俊宣尸检毒物检测的结果,有一项是化学制剂中毒,你当时一定以为是有人绐他下毒,要毒杀他吧……”
杜晚棠闭眼,他没办法对此做出更多反应。
“那是新型d品的药物残留,是他自己吸食的。”
杜晚棠眩晕地晃了一下,阿秋忙过来抱住他,抱歉道:“我就知道你会难过,早知道不和你讲这么多。你心里还是……”
“他是个晚辈,是我带大的孩子,我只是难过自己没有教育好他,让他走上邪路。”
阿秋搂紧他,他亦没有平日的坚持和抗拒,在这噩耗中,让自己片刻软弱。
阿秋的袖子紧了紧,杜晚棠攥着他的手臂,垂首喃喃:“万幸……你……”
万幸你没有变,万幸你还在身边,万幸你一直是……我的阿秋。
阿秋让他在自己怀中缓缓,提醒他道:“曾俊宣最后一次从你的银行账户划款,是要去补贴他的养父母,那时候曾家被傅家斗败,资金链断裂,你说救曾氏风险太大,不如直接破产清算,他可能……对你有些误会。”
杜晚棠在商言商,做了最理智的选择,可是曾俊宣将之理解为冷眼旁观。
他找王之江借钱,但王之江早就是个金玉其外的空壳子,骗他上了床,拍了那些打击杜晚棠的东西,又骗他碰了毒,最后……
“王之江绐他提供了一个来钱快的路子,大量走毒。”
这才是曾俊宣和王之江真正的死因,背后控制着他们、牵连到扌眉客玉佛爷的庞大组织,是一群疯狂的亡命之徒!
“曾俊宣急用一笔上亿的巨款,本来王之江答应将洗钱的流水走进曾家的公司,暂时缓解资金危机,但是中间不知什么差错,最后生意没谈成,曾俊宣以王之江的犯罪证据为要挟,牵扯到背后黑手,为了不让他捅岀麻烦,他才被灭口。”
杜晚棠打了个冷战,心头酸涩。
“……是我害了他。”
“不是你。是他自己。”
不义之财伤人伤己,曾俊宣是死在自己手里。
和室中久久再无声响,直到陶壶发出沸腾的低鸣。
阿秋亲了亲他的耳朵,振作精神道:“水开了,从昨天忙到现在,我都没顾上喝水。”
杜晚棠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从沉重的气氛中挣脱,坐起身端下陶炉。
“水太开了,不能泡茶,得稍微镇镇。”杜晚棠揉了揉鬓角,整理好心绪。
阿秋打了个哈欠,杜晚棠侧目,见他眼下都是黑青,哪还忍心再让他唠叨这些破事。
“先睡去会儿吧。”
“唔,就在这睡行吗?”
杜晚棠瞧了瞧四周敞亮的门窗,道:“不行,有风,会着凉。”
阿秋扁扁嘴,唤人道:"金泉!金泉!"
金泉正在另一间房打游戏,闻言嘟嘟嚷0囊抱怨着过来,手上一边忙一边问:“干嘛啦!唉!卄!又、又死了!靠!啧!”
金泉的角色挂掉,气鼓鼓抬起头瞪着阿秋。
阿秋笑道:“去绐哥把门窗关好,拿床被褥过来。”
金泉一毗牙,“干嘛叫我去?你自己没手没脚?”
阿秋又打了个哈欠,杜晚棠道:“快去,他不熟悉这里,不知道被褥在哪。”
金泉瞪圆眼睛,嘴巴开合几次。
他本来是想说:前几天住在这的是鬼啊?
但碍于杜晚棠长辈的身份,还有阿秋现在地位升级的因素,他忍住了!
金泉愤愤关好门窗,从壁柜中拿出被褥丢给阿秋。
阿秋笑笑,“你打游戏也太水了,我给你两个号,都是顶级账号顶级装备,再水也能横行霸道。”
金泉挑眉,“你还玩游戏?”
他想说:我还以为你是机器人呢!
不过阿秋地位升级,连他保守的老爸和爷爷,都默默接受这货和小四叔的关系,为了保命,他忍住了!
阿秋哼笑:“我不玩,是两个高手的。”
“咦?高手为什么会绐你账号?”
“他们长大了,金盆洗手,退出游戏江湖。”
“哦……”金泉撇撇嘴,“长大真不好。”
阿秋抿着嘴一笑,在心中道:小子,你不知道长大有多好!
长大了,他才有丰满的羽翼,保护最珍贵的人。
阿秋在微信上把账号密码发给他,叫他自己出去玩,最后还叮嘱他:“把门关好。”
“小人得志!等你翻车!”金泉细碎诅咒,阿秋笑的猖狂,杜晚棠听着摇了摇头。
水温略降下来,杜晚棠拿起陶壶泡茶。
阿秋把陶壶从他手里拿开,将杜晚棠抱起来。
杜晚棠脸上一热,以为他光天化日又要做什么,略微羞恼道:“做什么?”
谁知阿秋只是抱开他,将褥子垫在茶桌边,又把他抱过去,自己裹着被子,身子一倒,正正枕在他大腿上。
分明挺单纯的一个画面,杜晚棠却脸红心动,比那些热切的活动还叫人羞涩。
茶香弥漫,风铃轻响,杜晚棠和他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为他斟上盏解乏的茶。
阿秋碰了碰茶杯,“烫。”
杜晚棠皱眉,“哪里烫?”
专门给他吹凉的。
阿秋枕在他腿上笑,“真的烫,不信你喝。”
杜晚棠喝了一口,确定道:“温的,刚好。”
阿秋一脸无辜,“我不信,你喝茶总爱喝热的,我每次都觉得烫,你喂我。”
杜晚棠似笑非笑斜睨他,一倾杯,将茶盏里的香茗含住。
阿秋缠着他“喝茶”,喝得杜晚棠微醺,泻岀几声低吟。
他快喘不上气,阿秋才意犹未尽停下,两个人衣冠楚楚,瞧着并未有逾矩之举,可是心跳却堪比登顶,身子也细细战栗。
“不行,呼……你别仗着年轻……糟蹋身体。睡觉!”
杜晚棠眼角湿润,脸色赧然瞪他。
阿秋在他水亮的唇上啄了一下,他也确实累得不能折腾了,英挺的鼻尖蹭着他精致的鼻尖,边亲边喃喃:“舍不得睡,想看着你……还想亲……”
杜晚棠心底被羽毛撩拨着似的,舔舔唇,压抑住冲动,吞咽一下。
“以后有的是时间,你睡好,我可不愿你精神不济,扫了兴致。”
阿秋眉眼舒展,明眸弯弯,盛满星子。
“你说的,我以后,可是要每天都亲你,睡醒要亲,睡前要亲,开心要亲,难过也要亲。”
杜晚棠微一偏头,努力克服自己的傲慢,主动吻了他一下。
“不会有难过。”以后都不让你难过了。
阿秋睁大眼睛,一把抱住他,扯不开的树袋熊一般,颠三倒四说着些幼稚的傻话。
杜晚棠没扇开他,笑着听他发傻,间或温柔应一声。
“我攒了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你不要嫌我烦,都要听完。”
“好。”
“可是我今天好累啊,困了。”
他的指尖描过阿秋的眉眼,“好,先睡。”
阿秋抱着他的腰,喃喃道:“就这样陪我一会儿,我就睡一下下……”
杜晚棠轻轻捋着他的发丝,淡淡道:“嗯,我陪你,睡吧。”
我守着你,往后,余生,一辈子,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