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二五、心空
赵普出去和同伙们商量情况，黑暗的小屋里只剩下杜晚棠一人。
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间地下室，四面只有水泥墙，没有窗户，在墙面一角的顶上，装着个换气扇。
老旧的换气扇吱吱作响，缓慢地转动着，他身上仅有一身单薄的衬衣和西裤，阴冷潮湿的地下室，让他手脚的伤，再次发作。
他顶着剧痛，试图把手腕上的塑料手铐在椅子上磨开。
磨了没几下，铁门作响。
他停下动作，看到红着眼圈的高蔓蔓溜进来。
高蔓蔓还穿着那身伪装空姐的制服，外面裹着件滑雪服，但是长度不够，丝袜勾破了，露出冻得青紫的腿。
杜晚棠现在不想看见她，闭上眼，转过脸去。
高蔓蔓走到他面前，从衣服里掏出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凑到他嘴前。
“喝吧，先保持体力，再说逃命的事。”
杜晚棠斜睨她一眼，高蔓蔓被那眼神看得心口一酸。
“怎么？你是不是在想，等你出去了，要怎样处理我？”
杜晚棠没言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高蔓蔓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不想讨好他了，收起水瓶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男人清朗的声音。
“不要仗着年轻，就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女孩子冻坏腿，以后要受罪。”
她开门的手猛地一颤，满心错杂的难过瞬间决堤。
“杜、晩、棠！”
她大步走回男人面前，愤怒的脸上挂着泪，高高扬起巴掌，迟迟又无法落下……
她好恨！
恨这个没心的薄情人，恨他百般折磨自己的亲弟弟，恨他对她像极了一位慈爱的父亲。
不管她过做什么，如何忤逆，他从没对她说过一句狠话。
小的时候，语文课写作文，要写一篇“我的父亲”。她拿着笔，愣了半节课，最后在格子本上写了几个字“我没有父亲”。
老师看到，疑惑问：“蔓蔓，你没有父亲吗？那送你参加开学典礼的人是谁？”
“那是棠爷，是干爹。”
老师笑着安慰她：“那你就写写你的干爹呀，他对你就像爸爸一样好，不是吗？”
她歪着头想了会儿，低头开始写作文，写干爹救了她和弟弟，写干爹对她百般照顾。
那篇作文得了满分，她拿着满分的作文给杜晚棠看，被男人抱在腿上，直夸她聪明。
他算不得好人，可是对她，他从没有一分亏欠。
高蔓蔓哆嗦的手攥成了拳，牙齿咬到酸痛，起伏的胸口久久无法平静。
“你为什么……这么可恨！”
她真要被这个人逼疯了，如果他从没有对她温柔，那该多好。
那样她一定不会犹豫不定，总在伤害他之后，愧疚不已。
男人一直闭着眼，对她的行为没做任何反应。
她情绪崩溃地默默哭了阵儿，地下室的铁门又响了，她匆忙擦掉脸上的水迹，转头对进门的赵普笑笑。
赵普带着两个同伙进来，瞥见高蔓蔓，不悦道：“你跑这儿干嘛？死丫头，你不会后悔了，想放了他吧？”
“我又没疯，放了他，叫他找我秋后算账？”
赵普疑神疑鬼，对两个同伙一摆头，叫他们去拖杜晚棠，自己伸手拉住高蔓蔓。
“走吧，今天要赶路。”
“去哪儿？”高蔓蔓问。
“去拿钱啊。”赵普一笑，抬手拍了拍被架过来的杜晚棠，“就按你说的做，现在，让你的人准备钱，我会派人过去拿。钱到手，你就平安。”
赵普拍下他说话的视频，将要钱的录像发给杜晚棠的心腹。
视频发出去，赵普立刻毁了手机和卡片，带着杜晚棠和高蔓蔓，转移藏身地点。
他们坐在高大的雪地车上，穿梭在茫茫雪原中。
杜晚棠发现，赵普的人一个没少，也就是说，拿钱的人并不在这一群人当中，除了来劫机的恶徒，他们另外还有人在城市中待命。
难怪赵普能玩儿一手假死金蝉脱壳，看来他在美国的人脉不少。
雪地车从天亮跑到天黑，来到一处废旧汽车旅馆，旅馆内的地下室提前放了补绐，杜晚棠不禁猜测，他们这次的劫机行动，简直不像临时起意，而是谋划许久。
赵普把他推到地下室里，从补给中拣出两袋面包、两瓶水，丢给高蔓蔓，将剩下的东西拿走。
“你看着他，手铐不许解开，喂他吃点东西，没拿到钱，他可不能死。”
说罢，赵普不顾高蔓蔓的反对，把她和杜晚棠关在一起。
“卄尼玛！赵普你是什么玩意儿！为什把我关在这儿！放我岀去！”
高蔓蔓又喊又骂，发了会儿疯，最后实在没了力气，虚脱地坐在地上喘气。
杜晚棠看她发泄得差不多，实在不想耳朵继续受苦，劝她道：“省省力气，那有条毯子，你最好裹住自己的腿。”
高蔓蔓气鼓鼓的，回头瞪他，“你很开心吧？看我自讨苦吃，自作自受，爽不爽？”
杜晚棠懒得和她小心眼儿计较，靠在墙角，闭上眼思谋如何脱身。
高蔓蔓拿着毯子，缩在另一角，坐了会儿，望着衣衫单薄的杜晚棠，最终恼火地走过去，和他紧挨着，用毯子裹住两人。
杜晚棠睁眼，高蔓蔓察觉他在看自己，哼道：“我可不是心疼你！我是怕你死了绐我惹麻烦！”杜晚棠叹了口气，继续沉思自己的事。
高蔓蔓喂他吃了点东西，诅咒了一阵儿赵普，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杜晚棠也迷糊睡着养些精神。
夜半时分，他警觉地听到有人进了地下室，紧接着，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刚睁眼，他身上的毯子被人掀了，靠在他肩头的重量一轻，沉睡的女人被人捂了嘴，从他身边拖走。
杜晚棠定睛一看，两个醉醺醺的鬼佬给高蔓蔓嘴里塞了布团，拖着挣扎的女人出了地下室！
他暗道糟糕！
那两个鬼佬要对蔓蔓行不轨！
杜晚棠背着的手不知何时解开，他本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再行动，但现在高蔓蔓有危险……
他不得不提前行动。
两个鬼佬猴急办事，地下室的门没有从外插上。
杜晚棠轻轻拉开们，走进地下走廊，侧耳凝神寻找高蔓蔓被带走的房间。
楼上噪音不少，有人开着电视看球赛。
他在电视声的掩护下上了楼。
刚拐上一楼，便听到赵普和人打电话的声音：“你知道劳伦的店吧，四十二街后巷里的那家。去店里拿上点儿家伙防身。你跟了杜晚棠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和他手下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肯定不会乖乖掏钱……”
杜晚棠怔了怔，脑子有点发空。
他没敢细琢磨这段话，按住空得生疼的心口，先去救高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