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陌生人
仿佛是为印证杜晚棠悲观的想法,在波士顿停留的十几日,他们当真一次都没碰到阿秋。
甚至有几次,他们无意间走过hbs的校园,走过阿秋的公寓,他们也未曾碰面。
金泉哪里看不出杜晚棠的心思!
他就是想看看阿秋,又不肯放下架子,纤尊降贵主动去找人。
他想知道杜晚棠和杜凉秋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周围的人比他还懵,知情的万波和杜晚棠又三缄其口。
金泉被好奇心烧得抓耳挠腮,只得像个侦探似的,通过社交软件找到阿秋的主页,抽丝剥茧,翻岀阿秋的私人联系方式,最后终于向阿秋发出好友申请。
申请好几天没通过,金泉心里打鼓,怀疑阿秋是不是出事了。
但看阿秋的twitter主页还有活动。
那就是故意没有同意他的申请?
金泉思量,阿秋可能……和杜晚棠闹掰了。
主治医师联系好了梅奥诊所的专家,把杜晚棠推荐过去,他们必须转场去明尼苏达州 个没什么存在
感,偏远而宁静的中北部州府。
助理收拾行李,安排航班,金泉想着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阿秋,正着急时,手机冒出个红点,阿秋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赶紧点开,看到阿秋说:抱歉,最近工作比较忙,才看到消息。
金泉信他才有鬼!分明是挣扎了几天才说话!
不过金泉没揭穿他,装傻卖萌道:阿秋哥,我陪小四叔来看病,就住在你公寓附近哦,半年多没见你啦约么?
阿秋好半天没回应,许久才说了句:我在ny,暂时不会回去。
金泉一怔,难怪他们在哈佛压马路没遇到阿秋。
感觉那边聊天的情绪不高,金泉不再打扰他,给自己和杜晚棠找了个台阶下:我们今天也要去明尼苏达了,下次有机会再约
阿秋冷淡回了个:0k。
“okfine……”金泉算是看懂了,阿秋和杜晚棠不是闹掰,是绝交,是断绝父子关系,是老死不相往来,是阳关道和独木桥!
而且不同于以往杜晚棠懒得搭理阿秋,这次是杜凉秋不睬杜晚棠了!
难怪杜晚棠端着个架子,犹犹豫豫,想靠近又拉不下脸,在这里自我煎熬……
所以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我就不该察觉到他们有问题!为什么让我看到结果又不让我知道原因!”
金泉抓着头发仰天长啸,他要被好奇心折磨死了!
比起他这个旁观者,当事人杜晚棠倒是镇定得可怕,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金泉好奇问:“小四叔,我们不联系一下阿秋哥吗?”
杜晚棠道:“他有事,不在学校,别折腾他了。”
金泉挑眉,原来杜晚棠早就知道阿秋去了别市,所以他们到底是有联系还是没联系呢?
金泉真的搞不懂了,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呀!
梅奥诊所的总部在一个小镇上,仿佛风景如画的大乡村。
杜晚棠不想住在医院,助理帮他准备了一处带院子的房子,出门不远便是森林、小河,沿河走十分钟,就能到达医院。
走过那么多繁华,这里宁静得简直有些乏味。
就诊过程也乏善可陈,医院服务一流,但他这是慢性疾病,疗程长,且治愈率底,医生能做的有限,以为他解决疼痛为主要目标。
得知结果,金泉万分失望:“什么嘛,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不能换个人造关节,人造软骨,人造……”
万波苦笑:“你以为你在看《钢铁侠》吗?哪有那么多人造!”
金泉撅着嘴,不爽道:“这破地方连酒吧都没几家,每天晚上八点商店就全部关门,无聊透了!”
他到底是个爱玩的孩子,新鲜劲儿过去,躁动得待不下去。
杜晚棠坐在河边翻书,夕阳西下,他坐在轮椅里,搭着毯子,一瞬间仿佛已经垂暮。
金泉问万波:“小波哥,你有没有觉得小四叔这半年老了很多?”
万波敲他脑壳,小声道:“让你小四叔听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金泉还要还嘴,万波电话响了,是医院通知他们,今晚开始,要给杜晚棠做疼痛监测,需要在医院住几天,提醒他们按时回病房。
病房是酒店标准,独立洗浴,两张床,一张病床,一张陪护。
杜晚棠没让他们留下守夜,医院里护士、护工齐全,他不想小孩子们陪着他耗时间,在这里又睡不好觉。
装好随身的监测设备,赶走金泉和万波,杜晚棠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终于清静片刻。
躺在床上发了会儿怔,他起身去卫生间,打开灯,认真看着镜子里的老男人。
金泉说他老了,他自己也感觉到了。
手指按了按眼尾,年纪放在这儿,皮肤终究不像少年时紧绷。
万幸他底子好,平日注重保养,辛辣油腻不沾,只吃新鲜食物,年华老去,也没有显得太过油腻。
他偏过头,拨开鬓发,几根银丝令他有些烦恼。
人都说发质好的人容易白头,果然如此。
他想拔掉这几根银丝,然而一想别人说白头发越拔越多,又忍住没动手。
他试着回想这几根白发什么时候冒头的,想来想去,好像是阿秋出事以后……
心情顿时雪上加霜,洗了把脸赶紧去睡觉。
这一夜果不其然,又失眠。
次日和主治医师见过面,他精神状态太差,让医生十分担心,想给他开助眠的药,被他坚决拒绝。
他不吃任何会影响大脑的药,身体已经垮了,灵活的大脑再出问题,他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他固执得谁也劝不动,于是医生只能让他多吃点调节睡眠的食物,白天增加活动,别总是坐着,为了减少他关节上的压力,医生安排他去康复区温水游泳。
杜晚棠再懒得动,也得谨遵医嘱。
他实在讨厌在人前袒胸露///乳,然而在泳池游泳还穿一身连体泳衣,更奇怪!
何况这个落后的小镇没得好看的连体泳衣卖。
助理拿来几套,看着非常色……情。
杜晚棠简直要暴躁了,被迫穿着泳裤,光着上身,忍着脾气,完成任务。
他在泳道里来来回回,丝毫没有懈怠,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参加奥运会,正在进行赛前训练!
—个小时后,跟着他的护士按下计时器,在他的病例上做了个记录,总算放过他。
杜晚棠从水里出来,摘掉泳帽和泳镜,一抬头,对上不远处某个青年的视线,瞬间僵住。
年轻人叠腿坐在休闲区的椅子里,衣冠楚楚,端着咖啡,一看便是华尔街投行精英。
漠然的视线隔着落地玻璃,轻描淡写扫过他。
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脸,杜晚棠还以为自己面对着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