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天罚
杜家的小秋爷走了以后，繁琐的工作全涌到杜晚棠面前。
再加上收尾赵普引发的战争，整顿东海五省的商业秩序，事情多得让杜晚棠头痛。
不知不觉，夏天就快过去了。
杜晚棠和几个老伙计聊完工作，叫万波给他们送行。
外面要变天，湿气上升，温度下降，闷闷响起雷声。
他手脚的旧伤发作，扶着椅子站起身，脚踝上钻心的刺痛令他动作一僵，出了一身冷汗。
“小四叔！你别动！我来扶你！”
金泉和方海刚好进门，见状跑过来把杜晚棠扶到轮椅上。
窗外炸响惊雷，青白电光闪烁，不一阵儿，豆大雨点砸在窗户上，昭辛里啪啦，喧嚣了这座寂寞的庭院。
“小四叔，你忍一下，先吃了药，我去拿热敷的艾草包。”
“不用了。”
杜晚棠抬手止住金泉的动作，接过方海递来的药片吃下去，和那两个年轻人道：“你们出去吧。”
杜晚棠现在越来越不爱说话，金泉已经摸清他孤僻的性格，拉了拉方海，两个人乖乖退出去。
雨云把白昼遮蔽得深沉，杜晚棠坐在昏暗的房间内，忍受着伤处的煎熬。
敲击在玻璃上的雨点仿佛变成钢针，细密扎在他的伤处。
这大概是上苍判给他的酷刑，他险些害死阿秋，却没受到任何审判，于是就要忍受天罚。
正被疼痛煎熬得烦躁，房间里骤然响起一声呼唤：“棠爷。”
杜晚棠坐起身，本能应了一句：“阿秋？”
万波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杜晚棠回头，看到门口的青年，悬着的心放下，顿感一阵失落。
雨声太大，害他听错。
“小波，有什么事吗？”
万波在心里叹气，问：“棠爷，姑妈刚才来电询问你的情况，我想你不舒服，没让他们把电话接过来。”
“嗯，我知道了。”
万波站在门边，还有话想说，杜晚棠冷淡道：“出去吧，我想安静会儿。”
“好，有什么需要，及时叫我。”
万波小心翼翼关上房门，门外两个男孩凑上来，追着万波问：“怎么样？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万波比了个手势，带着他俩从房门前走开，躲到另一间屋子里。
“棠爷这样，不是办法啊……”万波发愁道。
杜晚棠现在每天除了工作，再没别的话说，仿佛作为人的杜晚棠已经死了，剩下这个躯壳，为杜家的运转而
活。
金泉也叹气，他不知道好端端的，小四叔怎么一夜之间变成这样，分明在美国的时候，他还会开开玩笑，说点打趣的话。
“阿秋哥也真是的，怎么都不知道回来看看小四叔。”
金泉还不知道阿秋出事。
杜家上下，只有万波和杜晚棠以及少数心腹了解真相。
万波抿着嘴，心事重重。
方海人精一个，早就察觉出情况有异。
过农历年时，他想争取一个新片的角色，想到当时和小秋爷的关系还不错，方海壮着胆子来杜公馆找人。
他报上的名号是找杜凉秋，在大门外站了许久，被人请入公馆内，见到的却是杜晚棠！
方海吓坏了，险些给杜晚棠跪下，万幸他还算机灵，嘴上抹蜜开始拍杜晚棠马屁。
杜晚棠面色冷漠，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刮了几遍，支着头问他：“你和杜凉秋很熟？”
方海眼珠子一转，谄媚道：“工作上还算熟，小秋爷是我的贵人，给过我几个小角色。私人交往嘛……我只听小秋爷说过几次关于棠爷的事，别的就没怎么聊过了……”
他果然勾住了杜晚棠的心，一直表情淡漠的男人，目光有了些温度。
“你们聊了什么？”
方海察言观色，添油加醋，一句一试探，慢慢发现，杜晚棠喜欢阿秋那些恋慕他、敬仰他的表现，还喜欢阿秋犹犹豫豫、患得患失的小心思。
他是人堆里打滚儿混出来的，讨好着棠爷，隔三差五就来看看杜晚棠，说点嘴甜的话，讲讲阿秋在演艺公司那段时间的故事。
方海那交际能力可不是闹着玩的，来了几次，连万波和金泉也混熟了，死缠烂打的，最后竟拿到一部新剧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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绐杜晚棠祝寿那天，方海特地从片场奔回来，为了逗杜晚棠开心，跟他说阿秋肯定会来给他过生日，博得棠爷一个温柔的笑容。
谁能料到，阿秋竟在院子里站了一分钟，连酒店大厅都没进。
杜晚棠嘴上不说，但方海看得真切。
他很失落，甚至有些伤心。
再听到金泉抱怨阿秋不来看望杜晚棠，方海内心冒出一种可怕的想法。
阿秋不会死了吧？！
毕竟对于阿秋，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放弃对杜晚棠的感情。
方海憋不住，小声问：“小秋爷……是出了什么事吗？”
万波眼神警告，望向方海。
“没有，你别胡言乱语。”
方海闭紧嘴巴，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缓解尴尬的媚笑。
金泉也不是个傻子，从他们的表现中，察觉到异样。
冷静下来想想，自从跨年夜那一晚，他就再也没见过阿秋。
他从跨年晚宴疯玩出来，已经是新一年的下午了，又困又累，被杜家的保镖载到一个新酒店，据说是杜晚棠不太舒服，换了家靠近西奈山医疗中心的住处，方便他小四叔检查身体。
他在晚宴上认识了一个混血小姐姐，两个人正在兴头上，也没注意身边的事，问过一嘴阿秋去哪了，被告知学校有事，先回波士顿。
他当时没多想，全心全意都在小姐姐身上。
杜晚棠在新酒店待了八九天，实在国内催得紧，不得不回，金泉怕被他老豆逮住，捉回日本家法伺候，这才恋恋不舍告别小姐姐，厚着脸皮跟上杜晚棠回国。
回头看看小四叔当时的全部行程，金泉有理由相信，阿秋出事或者急病，住在西奈山医院！
三个人各怀心思，气氛沉重到极点，万波叮嘱那两个别打扰棠爷，先回房间了。
—阵儿，金泉来敲万波的房门。
把人放进来以后，金泉第一句话就是：“小波哥，我小四叔这样疼下去不是办法，国内看不好，咱们去国外看。我有个朋友的爸爸是哈佛医学院的教授，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医生对症下////药，你觉得怎样？要不要试试？”
万波挑眉，金泉这双商，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