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人傀
凉风一吹，王婵悠悠转醒。
随着意识缓缓恢复，他当即感到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仿佛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骨都撕裂了一般。
他深吸一口凉气，悠悠睁开眼睛。四周的光线很昏暗，只能勉强辨别出这里是一处山洞。
而他此刻，就被倒吊在山洞中，浑身上下捆得如同粽子一般。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受到绳索对脏腑的挤压。
王婵赶紧晃了晃脑袋，零散的记忆片段开始慢慢拼凑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慌乱之下，他立刻奋力挣扎起来。可身体一挣力，一股由内而外的剧痛就激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原本还不够清醒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王婵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检查了一下自身的情况。发现一身修为并无大碍，似乎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心中蓦然一松。这才回过神来开始观察四周。
“哟……醒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王婵立刻转着头看过去。
因为刚刚的挣扎，吊着他的绳子开始缓缓转动起来。这让王婵只能不停扭动着脖子才看到这人的位置。
加上晕得久了，视线也有些模糊，王婵扭来扭去看了许久才终于看清说话这人的样子。
正是之前在矿洞中他一眼对视就觉得仿佛彼此不共戴天的韩立。
哪怕王婵此刻明白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可看到这张脸还是立刻就脑子一热。
“是你！鼠辈，竟敢偷袭本少主，你可知道我是谁！”
韩立看着正在炸毛的王婵，心中纳闷得紧。
这人与自己素不相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自己就这么大火气。
这时，另一个声音传来：“我知道，王天胜的种，对吧？”
王婵这才注意到韩立身后竟然还坐着一个人。因为自己被吊在空中，视线不佳，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得仰着头才能勉强看见。
后者似乎也发现了王婵的尴尬，轻轻一挥手。
下一刻，王婵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脸便重重地拍在地上。
修士到了筑基期，体魄比普通人强得那是不止一星半点。哪怕是从百丈高峰凭空落下，也没什么大碍。但这么倒着栽下来，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加上他浑身上下捆得结结实实的绳子，王婵想动弹一下都难。这一下摔得瓷实，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痛苦是一方面，屈辱是另一方面。
王婵这位养尊处优的魔宗大少爷自幼就没受过这等苦，心底的怒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蠕动着身子翻过身，一转头就看到前方四五步的地方。韩立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而在韩立身后不远处一张石桌前，一个少年正背靠着石椅翻阅着一本书。王婵看得仔细，这少年手上的书册封面上，赫然是《万灵真经》四个大字。
王婵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这万灵真经是他们鬼灵门的镇宗绝学，向来是不得外传的。可此刻却被这少年当作话本一般随意翻看。王婵自然怒不可遏。
不过想看清对方的样子后，王婵迅速冷静下来。
他王婵修炼血灵大法，在同阶之中的战力可称得上是最顶尖的层次了。可之前在燕芒山的矿洞中，自己只是一个照面就断片儿了。
这少年看着年轻，修为也只有筑基期的样子，但实力却深不可测。极有可能是某个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联想到少年刚刚的话，王婵意识到对方十有八九是认得自己父亲的。而自己此刻还活着，则说明对方对自己的父亲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这一刻王婵心思转得飞快，心里一下子已经没最初那么慌张了，他艰难抬着脖子，因为太用力，额头上冒出的两根青筋一跳一跳的说道：“前辈既然认得家父，那么就应该知道，若是动了晚辈……”
听到王婵威胁的话，古异缓缓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了石桌上。随后缓缓抬手对着空中一捏。
话刚刚说到一半的王婵突然戛然止声。脸上一阵血红，双眼更是布满血丝，瞪得滚圆。整个人如同蛆虫一样在地上疯狂挣扎着嚎叫起来。
随着古异的手一松开，王婵的身子才陡然一松，如同一摊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刚刚那一瞬间的功夫，他却觉得仿佛是过了几年一样漫长。
缓过劲来的王禅突然感觉到身下一阵湿热，心头当即又羞又怒，啃着地便骂道：“妖人，我父亲不会放过你……呃啊……”
又是数息后，王婵抖动着身子缓缓别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如同要杀人一般。不过终究没敢开口再骂什么。
见到他这个不爽的眼神，古异再度捏紧拳头。
一阵如同抽髓扒皮的惨叫声再度在闭塞的山洞中传来。
古异的拳头攥的死死的，因为太用力，手都在缓缓地颤抖。
看着王婵如同撒了盐的蚂蝗一样疯狂滚动挣扎，动静渐渐变得越来越小，韩立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出声制止道：“古兄……”
倒不是他对王婵这样一名魔道邪修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在刚刚，古异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戾气又再度降临。这让韩立的心不免担忧起来。
这些日子，古异身上这股邪门的气息越发明显了。平日里倒也没有丝毫异样。可一旦临战御敌，就会不自觉变得嗜杀残忍。尤其面对鬼灵门人，只要确定击杀，下手便尤为磨叽和残忍。
韩立的声音传入耳中，古异脸上那抹带着些许疯狂和痴迷的表情才缓缓消失。他将手一松，王婵颤抖不停地身躯这才终于消停，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这时的王禅早已没有了人样，浑身上下都是血渍和汗渍。又在这满是尘垢的地上滚了半天，好像刚从泥潭捞出来一般。
“古兄，你没事吧？”韩立关切问道。
“我没事！”古异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心中却有些惊惧。刚刚，他再度感受到了那一丝对于杀戮和折磨的眷恋。在这一年多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如今，已经强烈到能在某个片刻暂时迷惑自己的神智。
古异觉得有些头昏眼花，抬手想要去摸一下自己的额头。
王婵这会儿再度缓过劲来，幽幽转醒便看到古异抬手。心中一慌连忙求饶道：“前辈息怒，前辈息怒，有话好说！”
此刻的王婵心里恨古异恨到了骨子，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惹这位爷的怵头了。
就刚刚那几下的滋味，深入骨髓，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尝试了。
见站着的两人都没搭理他，王婵立刻很识趣地不再说话，将自己的存在感拉到了最低。自己眼下还活着，就说明这两位爷这段时间内不想让你自己死。自己乖一些就能少吃些苦。
可随即韩立说的话却让王婵不得不再次活跃起来。
“古兄，此地距离燕家堡不远，这人留着是个麻烦，我们还是早些了结了此人，快些脱身才是上策……”
韩立之所以会这么说，一是不希望古异再沉迷到那种对于杀戮和刑罚的眷恋中。二是他心中对于这位从未谋面的鬼灵门少主也有种说不出的厌恶，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他这一说话，王婵却受不了了，连连求饶道：“两位前辈，两位前辈高抬贵手。只要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无论是灵石还是法器，或者别的什么。但有所需，晚辈绝不会让前辈失望。”
古异转头看向王禅，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道：“灵石？我刚刚搬空了一座燕芒山，你觉得我还会差你这点儿灵石？”
王婵心中一凛，有几分古怪和屈辱。
这人搬空了自家的灵石矿就罢了，还敢这般显摆，当真欺人太甚。
要不是打不过，他说什么也要将让此人不得好死。
只是当下的处境，自己还是服软的好。
王婵继续求饶道：“前辈既然留了晚辈一条性命，自然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鬼灵门。前辈放心，我鬼灵……”
“我对鬼灵门不感兴趣，也不想求什么。”古异出声打断道：“我之所以会把你擒来，一是因为我师尊死在王天胜手里，二来嘛，你对我的确还有些用处！”
王婵心里一激灵，似乎明白了什么。听对方这意思，是要找老爹报仇？不过看他的样子，并没有对自己下杀手，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
“难道是要以我作饵，引父亲上钩？”
王婵心里这么想着，连忙说道：“前辈！不瞒前辈，晚辈虽然名为鬼灵门少主，但却与王天胜这老贼有杀母之仇，早欲将这老贼除之而后快。若前辈有此心，晚辈愿做前辈手中的一把刀……待我成了鬼灵门门主，鬼灵门一门上下，全都当以前辈马首是瞻！”
听到王婵这番言辞，古异心中也是一阵无语。
这鬼灵门不愧是魔宗，这一出父慈子孝还真是别开生面。
不过别说王婵这话没有丝毫诚意，就算真把鬼灵门给自己，古异也没有什么兴趣。
夜色火光下，古异笑了。笑得让他身旁的韩立都有些心中发寒。
“我说你有些用处，但并不是这么用的。我这儿有门功法，可培制一具身外化身。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具上好的肉身！”
古异说到这里，目光幽幽看向了地上的王婵。
王婵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哪怕古异没有再以无道之力折磨他，他也如同蛆虫一般再度疯狂挣扎起来。
一边挣扎，王婵一边连连求饶道：“前辈！前辈有话好说！晚辈……晚辈这肉身哪里入得了前辈法眼？晚辈，晚辈可送前辈一具结丹期的体修肉身……骷髅！骷髅！前辈，我鬼灵门有一结丹体修，他正是前辈炮制化身的不二之选啊……”
王婵此刻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语速那叫一个快。然而即便如此，看到古异有些不耐烦地举起手，他的声音还是十分识趣地戛然而止。
这时古异说道：“没想到你这么上道呢……可惜，我看不上骷髅，我就是要用王天胜儿子的肉身……”
王婵心里绝望了，看着古异狰狞的面孔。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魔修。
“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你醒了再炮制你吗？因为这样，才有乐趣啊！”古异幽幽笑着，脸上再度浮现出那抹带着病态的痴狂之色。
王婵开始疯狂地挣扎和求饶起来，声音从方才的低沉，到此刻变得虚弱而尖细，犹如阉宦在面对危险时的破胆呻吟。
而古异却置若罔闻，开始了人傀的“加工”。
韩立眼神复杂，想要劝诫些什么。
可他明白，令狐的死对古异的打击不小。
当年人都不敢杀的古异如今会拥有这般残忍的手段，全是因为如此。
如果能借着这次机会让古异把心中的那口怨气撒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山洞中很快热闹起来。
惨叫声、叫骂声和求饶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山洞中。韩立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