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康熙赏赐了
与十阿哥他们不同的是，打从方才梁九功走后八阿哥面上便再不见半分喜色，他手里紧紧攥着祥云瑞鹤绫锦圣旨，因为用力手背上青筋隐隐暴起，还有他那原本莹润的棕褐色瞳仁，此刻却仿佛氤氲了层散不开的浓雾。
“十弟这话确实放肆了。”听言九阿哥也沉了沉目光看向十阿哥。
“八哥、九哥，十哥的性子你们也不是不晓得，他今日就是太开心了。”
听言十阿哥忙道：“是是是，八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以后不乱说话了。”
八阿哥看眼十阿哥，抬手拍拍他肩头。
“八哥不生我气了吧？”十阿哥敛起笑意，小可怜似的看着八阿哥问。
“我并不曾生气，只是担心你这性子日后容易招致祸事误了自己。”
“有八哥在，我担心什么！”十阿哥又弯了眼尾。
“……”听言八阿哥轻轻挑起唇角，那抹极浅淡的笑意中带着三分意味不明。
“八哥，这边事情结束了，我得赶紧回秋澄斋通知祭司行事。”
三日前祭司在将云瑶变回海东青时曾再三嘱咐过——眼下海东青还未完全康复，尚且难以承受住云瑶的长久依附，以免海东青和云瑶双双出现危险，一旦康熙事情结束后便要立刻通知他。
“是是是，萨满祭司是说过要尽早通知他的！九哥快去！”
“萨满祭司能尽早用巫术将小嫂子抽离出海东青，小嫂子也尽早安全不是？”
九阿哥所居的秋澄斋前面便是风泉清听，众所周知，风泉清听最是清幽萧肃不过，十数青竹瘦松下一汪清泉婉转而动，水流与青石相触叮铃作响，如琴瑟般悦耳，不时微风拂林，簌簌松韵应运而生，听来极为怡悦心神。十四阿哥对这风泉清听一直心向往之，但可惜此前康熙多让十三阿哥居住秋澄斋，而十三阿哥私下又与四阿哥交好，十四阿哥实在不愿多走动，因此他始终未去过风泉清听，心中极为遗憾，难得这次过来行宫，康熙将这秋澄斋赐给了九阿哥居住，对风泉清听垂涎已久的十四阿哥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我去九哥秋澄斋坐会子，不会打扰吧？”
“自然不会。”
于是十四阿哥便和九阿哥一同离开了澄波叠翠。
……
这会子，云瑶正在雕花窗棂下美滋滋的浅眠，却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浓郁的酒肉香气。
“八哥，这汤膳味道真好哎！”
“回去我也让三七她们炖！”
十阿哥声音划过耳畔的同时云瑶睁开眼睛，见十阿哥正和八阿哥在窗边桌上用午膳。
难怪了，这么香。
“这是虫草乌鸡，大补之物，你喝多了当心流鼻血。”
？？？听言十阿哥抬眼关切的看着八阿哥：“大补之物……”
“八哥……难道你近来体虚不成？”
！！！“咳咳！”八阿哥听言一时不察被桂花酿呛住，握拳轻咳了两声。
“这是昨日让小厨房炖给阿瑶的，没喝完，便宜你了。”
“噗——”十阿哥听言刚入口的汤膳一下喷出来，睁大眼睛看着八阿哥：“八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拿残羹冷炙招待兄弟，八哥你重色轻兄弟你！”十阿哥满脸委屈巴巴。
八阿哥目光闪了闪，唇边不觉扬起一抹浅笑：“这汤膳是好东西。”
“到底不好暴殄天物浪费了它。”
就在这时，门外生出一阵窸窣声响，云瑶好奇目光被吸引过去，原来是梁九功领着内务府众太监给八阿哥送封赏来了，此刻梁九功正手持麈尾站在院中央，无论是他身上新换的绛紫色马褂，还是打磨锃亮的红宝石顶戴，无一不透着他对八阿哥这事的看重。
“卡卡！卡卡！”听海东青叫了两声八阿哥便晓得外头阵仗不小。
“爷，梁公公正带着皇上不少封赏在院中等候呢。”外头小厮声音传来。
听言十阿哥转瞬忘了方才的事情，忙丢下汤匙扯着八阿哥胳膊兴高采烈道：“八哥八哥！咱们赶紧去外头瞧瞧皇阿玛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来！”
八阿哥、十阿哥起身出门的同时云瑶目光所及，梁九功身后跟着的内务府太监不少，但手里真正端着赏赐的却不多，一眼望去也就四五人而已，那些赏赐虽都用红布盖着，但云瑶从尺寸考量，估摸着都不是大件，应该也就是玉器古玩之类的东西。
“八阿哥，奴才们在外头等候多时了！”见八阿哥出来梁九功忙笑迎上去。
“哎梁公公，皇阿玛赏赐了八哥什么没见过的好东西？”
“是连城之璧还是钿车宝马？”
“快些拿出来好让我也长长眼呀！”
梁九功听言他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已是笑眯成了两条细缝：“十阿哥莫急。”
“十阿哥口中的那些东西如何能与这样东西相提并论？”
“今日皇上给八阿哥的这份赏赐八阿哥得好生跪接。”梁九功稍敛笑意看着八阿哥道。
“？？？”听言十阿哥眸中闪过一抹惊奇。
得跪接？？？梁九功这话同时也勾起了云瑶对那红布之下物品的极大兴趣。
这么说来便肯定不是她之前所想的什么玉器古玩之类。
“八阿哥好福气！”梁九功抬手勾勾食指，内务府太监忙托着红漆楠木托盘上前。
“皇上御赐八阿哥黄马褂一件。”除去红布，黄袿色映入眼帘，宛如浮光跃金。
清朝黄马褂乃是神圣之物，皇帝只会将此物御赐给自己最信任亲近之人，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极高的荣耀。
“八阿哥大喜了，无论此次晋封还是眼下赏赐，都不难揣出圣意。”梁九功凑近八阿哥耳畔更低了低声音，“皇上属意于八阿哥……”
听言八阿哥不觉略蹙了下眉头：“……”
“除了黄马褂之外皇上还另赐了几样赏玩物件给八阿哥。”梁九功面上笑逐颜开。
“这些东西虽好，但都不打紧。”
“不过拿来给八阿哥解闷的。”
将赏赐都放下后梁九功便离开了澄波叠翠。
“八哥，这拳头大的东珠瞧着真是好东西！”
“这哪里是东珠，这是东海夜明珠！”话音未落，十四阿哥和九阿哥便从前头大步过来。
“方才在秋澄斋吃茶时听闻八哥这里赏赐颇丰我便实在忍不住拉了九哥过来瞧。”
听言八阿哥眉尖若蹙，目光落在九阿哥面上：“你祭司那边……”
“八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都安排好了。”十四阿哥眸底带笑说道。
“去年镇国公府里的格格撞克着了，高热不退，镇国公便花了万金从江浙一带辗转得了颗东海夜明珠给格格安枕，没成想镇国公府里格格的病还真是一日好过一日。”十四阿哥说着眸光便转到了夜明珠上头。
“我见镇国公府里的那颗夜明珠不过龙眼大，比八哥这颗小了两圈不止。”
“东海夜明珠入夜后会隐隐发亮，光色如烛，置在身边不仅除祟驱虫，更有安神延年之效。”十四阿哥说时落在夜明珠上的眸光不时轻闪。
听言八阿哥心头微动：“来人！把这夜明珠好生收起来。”
“十四弟，这夜明珠算什么呀！皇阿玛连黄马褂都赐下了！”
十四阿哥顺着十阿哥指的方向看过去，另边小厮手上托着的黄马褂金光灿烂，险些让他花了眼。
“八哥，这黄马褂一赐，皇阿玛的意思便再明了不过了。”
“皇阿玛这是要以八哥为尊。”
听言九阿哥轻轻启动唇瓣：“此前皇阿玛将中秋祭月事宜交由四哥去办时，王公大臣都以为四哥是皇阿玛心仪的储君人选，纷纷站队保奏四哥，可眼下皇阿玛赐这黄马褂给八哥，恐怕那些王公大臣们都将转投八哥了。”
“八哥心中可已有拉拢人选？”
“要繁而不杂，便最好是早做筹谋。”
八阿哥听言抬眼对上九阿哥锐利眸子，顿了顿，“我会周全的。”
……
暮色四合时分，澄波叠翠正殿中八阿哥已换了一身石青色缎绣吉服，青缎嵌珠冠，除了黄马褂等事物之外康熙还赏赐了八阿哥酉时在青枫绿屿设庆贺宴，届时王公大臣都会尽数到场，八阿哥也不得不隆重其事。此刻，明月莹洁光芒透过窗棂与宫灯亮黄色光影交杂斑驳落下，映得地面亮如平镜，云瑶杵着下巴，垂眸静静看着墨色玉砖上八阿哥修长剪影。
“阿瑶想什么呢？”
八阿哥长靴映入云瑶眼帘，“为八阿哥担心。”
一想到白日里九阿哥的话云瑶心里便忧虑不止，康熙现在如此行事等同于昭告天下欲立八阿哥为皇储，在这局面下王公大臣纷纷转投乃是必然之势，但正如九阿哥所言，八阿哥不可能来者不拒，有所选择拉拢人心的同时便也意味着要自此树敌。
“今晚八阿哥多少要与人结怨了……”
“那么多王公大臣无论八阿哥如何筹谋周全都不可能谁也不得罪的。”
“八阿哥，我本来只想让皇上消除怨怼却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眼下这样……”看似盛宠优渥，实则危机暗伏。
“阿瑶，看着我。”八阿哥微沉而温和的声音划过云瑶耳畔。
听言云瑶缓缓抬眼，恰对上八阿哥柔润垂眸，目光宛若汤泉流水暄和软溶。
“阿瑶你相信我，不会的，我有办法周全。”
八阿哥虽眸光笃定，似是对此早已成竹在胸，但他棕褐色瞳仁却依旧朦胧仿若氤氲着层雾气，在他微微黯淡的眸底之下仿佛藏着更深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