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尹莫云的回忆（2）
【前情提要：被尹莫云绑架的汪洋束手无策。就在这时，有兽来了。】
“莫云，你为什么会坚持留在在唤龙会里呢？”
在之前，不是没有人这么问过。不过，关于这个问题，尹莫云自己也没有明确的回答。
或许，这只蝙蝠早就习惯了跟着唤龙会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就接受了自己不容于世的现实，早就习惯了盲目地听从泷家本家的命令。
不过，尹莫云不打算把自己的迷惘展露出来，便应付着说：
“因为我相信神龙，相信神龙能给世人带来幸福。”
这句话说出来，莫云自己都不信，不过听的兽似乎当真了。
“也是呢……”听了蝙蝠的回答，海獭少女周依霞赞同地说，“在知道神龙的存在后，我的世界就好像有了太阳。为了伟大的目标，不惜牺牲自己，这种无私的精神确实很像你。”
尹莫云都不知道，这种“无私的精神”为什么会“很像”自己。不过，被自己在意的兽夸赞，多少还是会开心的。
周依霞看着自己的手爪，若有所思地说：
“我以前，曾希望能通过医术帮助大家。靠我的这个异能，还有充分的医学知识，可以治愈百分之九十九的疾病。不过，遇到唤龙会后，我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浅薄。”
说到一半，她叹了口气。
“学医救不了兽人。”周依霞坚定地说，“需要靠神龙的力量才行。”
听到海獭这么说，让蝙蝠忍不住感到信服。
周围有一些乘客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过来，但很快又撇开了。车上正在闲聊的兽很多，但“神龙”仍然算得上一个奇怪的话题，足以吸引其它兽的注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周依霞也陷入了沉默。
那天，他们坐在从一座城市开往另一座城市的大巴上。唤龙会吸引了当地警方的注意，不得不像羚羊一样迁徙。
那时，唤龙会已经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它的内部成员已不剩几个，但都十分忠诚、十分精干。面具的誓言斩断了猜忌的祸根，让他们再度凝结在一起。
作为外部的执行人员，尹莫云不得不亲眼见证神龙将无辜的百姓变成干尸。不过，这一切并非没有回报：神龙的身高确确实实地在增大。
泷有昇平常一有空，就会量一下祂的身高，就像期盼着儿女长大成人的父母。
每当唤龙会“行动”频繁的时候，神龙往往会长高的更快；而当他们正在“避避风头”的时候，祂的身高就基本没有变化。因此，尹莫云也认可了自己行动与神龙成长的因果关系。
不过，周依霞恐怕是永远不会理解的。听说和亲眼见证是两码事，更别提唤龙会里也不会有兽宣传神龙制造出的干尸模样的可怖。她永远不会理解他们对神龙的信仰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又怎样最终选择了坚信。
这种事情，或许一辈子也不理解才更好。尹莫云又忍不住这样想。
坐在摇晃的大巴上，这只蝙蝠有点晕车。不过，看着窗外的周依霞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又问道：
“莫云，你是和大家在一处故乡出生的吗？”
或许因为刚刚的失言，依霞的话含糊了很多。
与其说是在提问，依霞更像是在引出话题。尹莫云简短地回答了一个“是”，等待着她进一步的追问。
“既然如此，你能和我讲讲吗？永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有着什么样的传统，有什么关于神龙的传说。”周依霞好奇地追问，“平常你还有辉梦、有昇、褚源总是很忙。狄耿大叔虽然不忙，但不愿和我讲起过去的事，我一直没机会了解。”
依霞都在唤龙会里这么久了，莫云觉得自己有义务和她分享一些过去的状况。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想来想去反而让脑子混乱了。
“……我晕车。”最后，尹莫云只能这样回答。
“啊，是吗，怎么不早说呢。”
周依霞的好奇立刻转为了关切。关切他人似乎是这只海獭的天性，只要面对伤者，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凑上前来。
她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小包，掏出一片被纸包着的东西。
“你把这个含在嘴里，应该能好受些。”
随着海獭慢慢翻开纸，尹莫云也看清了里面的内容物，却认不清它到底是什么。那是一块黄色的、四方形的小块，边缘处有在凝固前被切割留下的痕迹。
“这是什么？”蝙蝠不懂就问。
“姜糖。”
尹莫云没吃过，但曾在市集上看到过。这种糖似乎是将姜汁加进糖块里，闻起来有一股姜味。
虽然不知道姜糖对对抗晕车有什么用，出于对周依霞的信任，这只蝙蝠没有继续询问，就把姜糖放进了嘴里。和气味一样，它吃起来也有一股甜甜的姜味，不是莫云吃过最好吃的甜食。
“有点粘牙。”尹莫云锐评。
“毕竟是红糖基底嘛。”依霞解释道，“不过姜这种东西含有姜酮、姜稀酮之类的成分，对缓解晕车有帮助的。”
海獭的话文邹邹的，莫云只听懂了“对缓解晕车有帮助”的部分。
另外，“红糖”这个词语激起了尹莫云的一些一些情感的波澜。依霞会说起这个词应该只是巧合，但还是让这只蝙蝠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中。
在最开始执行任务时，尹莫云并没有代号。
作为泷家的分家，尹家的兽都是为了辅佐泷家而被抚养长大的，其中被认为一部分被认为“适合”的兽会作为杀手被培养，但并非所有兽都能显出合适的实力。
当作为实习考核的任务被解决后，尹莫云才真正成为一个杀手。“红糖”这个代号也是那时取的。
这个代号，既有杀人习惯的象征，又和真名有着若即若离的联系，尹莫云自己也不得不说，这代号取的有点东西（就是随便了些）。
含在嘴里的姜糖，味道逐渐扩散开。随着凝固的糖逐渐被唾液溶解，尹莫云能感受到姜的味道扩散在口腔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晕车的感觉当真小了不少。
“靴靴咪。”莫云含糊不清地说。
“什么？”
“谢谢你。”
“不用谢。”周依霞笑着说。
因为担心晕车加剧，尹莫云在接下来的车程中都没有再说话。蝙蝠和海獭挤在一起，被沉默的气氛包围。
沉默着度过颠簸的山路，大巴车并不迟地到达了终点。幸亏有依霞在，莫云的旅程没有被晕车所骚扰。
下车点处，鸽子尹狄耿正站在那里，蝙蝠和海獭马上就注意到了他。
“呼，总算下车了……嗷呜！”
当走下台阶时，这只蝙蝠一脚踩空，摔下楼梯。站在后面的周依霞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尹莫云以为自己铁定要摔个大马趴，但却被站在门外的狄耿大叔接住了。
“哈哈，坐太久坐得脚麻了吗？要注意脚下啊。”尹狄耿大大咧咧地笑了，“一路上怎么样，有和小霞搞好关系吗？”
听了这话，莫云涨红了脸，但还是镇定地回答道：
“要你管。”
作为一只乳鸽兽人，尹狄耿的胸肌很宽阔，全是细羽。这么靠在上面很舒服，不过在社会道德层面上有点怪。
看见莫云“平安落地”，依霞也松了口气。海獭跟着下了车，也紧紧靠在蝙蝠身边。
此刻，尹莫云惊奇地发现，自己和依霞、狄耿大叔正普通地走在一起，普通地谈笑风生。更让这只蝙蝠惊奇的是，自己也在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享受这个过程。
尹莫云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身为普通兽的快乐。可那一瞬间的喜悦，暴露了自己尚未枯萎的内心，这让莫云又惊又怕。
为了摆脱这种多余的感情，这只蝙蝠摇了摇头。
“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强迫自己找回内心的平静，尹莫云冷淡地说。
“好嘞。”狄耿大叔也不介意蝙蝠冷漠的态度，憨厚地说，“跟我来。”
虽然身体略显肥胖，这只乳鸽的步履倒也轻盈。他三步做两步地走着，莫云和依霞却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不过走到一半，尹狄耿突然弓下腰，放慢了脚步。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似乎身体有些不适。
“状况还好吗？”依霞担心地问。
“还没事。”
“……赶紧走到据点吧。”
当时的尹莫云，不知道这些话有着什么样的意味。这只蝙蝠只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满足于这短暂的平静，还没能察觉自己会迎来怎样的终点。
不过，即使知道结果再来一次，也很难说莫云会不会在同样的路上走下去。毕竟，这只缺乏自我的蝙蝠，终究只会沿着被泷家指定的道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