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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到访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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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越国因为四脉争斗最终陷入战火,可这场争斗随着国破山河碎而止息,更是绵延此后千百年之久。

    虽然几位仙人重返天门,但四脉仍在,即便因为此前争斗殃及了无辜的寻常百姓,修行界此后定下不得下场俗世,但四脉之中又岂是只有开山立宗的修行人。放眼如今,用四族界定也好,四国称呼也罢,哪一个身居高位的文臣武将不是四脉其一脉之人?

    这些手握权势的人,依旧在以不同方式不同手段在各自为自己所属一脉谋求最大的权益。若非要说和之前不同,那便是现如今无非是裹上件正派的外衣,但私底下还是行的龌龊之事。

    便如三脉围攻佛家便是最好的佐证。

    千百年来,由于其余三脉不断蚕食瓦解着佛家的势力,至景阳建国前一年,佛家也仅剩北荆境内的一座凌云寺。

    孙长青出征前夕,率麾下一众将领前往凌云寺求签。在摇签之前,那凌云寺住持在佛前双手合十,好声劝说孙长青,央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孙长青却是不听,自顾摇签,而后便只催促着住持解签。

    那住持看孙长青一意孤行,无奈摇头,一句阿弥陀佛后便将那签意如实向孙长青道明。

    但孙长青却以住持诅咒为由突向凌云寺发难,凌云寺大小僧众虽拼死抵抗,但终是不敌。住持文海和尚重伤,其师弟败走盘龙古道,而凌云寺大小僧众百余人悉数亡于孙长青之手。

    “这还不算,孙长青命其子孙昭陵一把大火烧了凌云寺。”

    两人在树下歇息许久,张阮风率先起身,他主动伸出一只手将傅丞翊从地上拉起,而后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继续说道,“自此以后,北荆便再无凌云寺,只有坊主墓。”

    张阮风一脸的唏嘘之意,他眼望前方出神,指了指远处隐约可看到的一座城门,示意再往前去,便是越王后人所在的地方。

    “坊主墓之下,尽是累累白骨,而那些白骨无一例外,皆是凌云寺大小僧众的。”

    听完张阮风这些话,傅丞翊再想起那曾向自己解释法相品阶的文海和尚,心中不由得对其泛起同情。想来民间所传那坊主墓的主人不知是谁,现如今可明了。

    坊主墓下埋葬的不是一人,而是几百冤魂。

    由此他也对那孙长青头一次生出了些许痛恨,不说四脉之争孰是孰非,四脉治世之理孰错孰对,但凭佛家仅剩一座凌云寺便可知晓其无法再与其余三脉较量,为何还要对其赶尽杀绝?

    张阮风太极门首席弟子的身份还是十分受用的,两人行至临平城,那守城的将士只瞧了一眼他手中的腰牌便朝其躬身致意,笑脸相迎,这也捎带着让他们对傅丞翊也一同尊敬了起来。

    临平是北荆松阳主城,也是除北荆王城外最大的一座城。

    此城居北荆国土中央,便是城中富绅和豪门贵族数量亦或是体量连王城都要稍逊几分,而那越王后人则恰巧是临平城最大的门阀世族,储家。

    起先张阮风将这个有用的信息告知傅丞翊时,傅丞翊还一脸不解。因为那越王本名关潺,其后人亦得姓关才对。但后经张阮风一阵解释,傅丞翊这才明白此中缘由。他一边感叹自己此前在北荆王宫大殿主动央清扬道人派首席弟子相随是在正确不过的决定,一边也佩服张阮风的细心。

    因为据张阮风所讲,有越国有关的史料尽数被毁,加上知晓此段史实的四脉之人有意隐瞒,所以千百年来历经岁月变换和朝代更迭,便是人间北荆等大陆四国的高层都对此事一无所知,就更别提那些寻常百姓了。

    而四脉核心宗门则对此段史实有所记载,但也不尽详细,张阮风便是自太极门藏书大殿中一本被束之高阁的残书中得知越国与越王的事情。

    至于他为何笃定北荆临平城中的储家就是越王后人,乃是他推测出来的。

    两人进入临平主城并未急着赶往储家,而是在街头找了家小店歇息吃喝起来。

    饮酒的间隙,看着一身道袍也裹不住潇洒恣意气质的张阮风,傅丞翊不禁笑道:“张兄此等心性与道家着实契合,实不相瞒,此前游历江湖时,我也曾偶然结识一道家弟子。”

    想起川南边关遇到的张望春,其亦是道袍打扮,此刻傅丞翊下意识便将其与北荆道家一脉关联起来。

    “他和你一样,许是道门弟子都如你们这般潇洒恣意,无拘无束。”

    张阮风闻言撇撇嘴,他单手撩开额前一缕碎发,眼望街边一角出神道:“丞翊啊,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既入宗门便没了自由,至于言行举止都关乎宗门荣辱,哪个道门弟子不是三思后行?”

    说着,张阮风指着自己的鼻子话锋一转继续道:“你之所以觉得我潇洒恣意,那是我并未将宗门规矩放在眼里,若不是顶着首席弟子的名头和这一身好修为,我怕是早已被逐下山去了。”

    张阮风这话说的在理,世间从没有绝对的自由,凡是自由都是以旁的交换而来。

    譬如张阮风口中的道门弟子,他们作为修行人,图的就是求仙问道,以盼早早迈入天门。栖身宗门之中,聆听师门教诲事小,严格遵守等级尊卑事大。这还不算,道门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的是宗门脸面,在内要勤勉修行,在外要克己守礼,稍有不从便会被扣上一顶欺师灭祖和心中无道的高帽,而后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也不瞒你。”

    张阮风给自己又倒上了一杯酒,他伸出一指取走掉落进酒碗内的飞虫后,抬眼看向傅丞翊。

    “自天堑沟壑你与万兄弟的一番教诲让我心中明悟,所谓首席弟子,旷世修为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我此生欲成何事。”

    “返回宗门后我向师尊请罪,本以为他会将我就地正法,最不济也会将我逐出师门,但未曾想他却是让我于宗门藏书之处自囚数月。”

    “在那里面,除去日常修行外我苦读藏书,叩首自问,终是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常觉手上沾满鲜血,是十恶不赦之人,直到我看到了被用来垫桌角的入门簿。”

    张阮风口中的入门簿其实就是个小册子,上面记述的是师兄弟们初入宗门时的修行愿景。

    “那时他们都很懵懂,也很无知。”张阮风顿了顿,眸中浮上一抹复杂之意,“有人言自己之所以拜入宗门是听说宗门有无上功法,可医死人肉白骨,而他要习得这功法给缠绵病榻的母亲治病。”

    “除此之外,还有人说入宗门可修长生,理由更是让人忍俊不禁。”

    傅丞翊显然对张阮风这段话来了兴致,看张阮风说到一半开始顾自饮酒,他忙不迭朝其催促起来。

    “张兄,继续讲啊。”

    张阮风笑笑,他把酒碗轻轻放在桌上,仅剩半碗的浊酒泛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那人的理由是,如今太平盛世,如此山河让其留恋,所以想活百年。”

    傅丞翊闻言也是嘴角上扬,他点头笑道:“这两位倒都是单纯之人。”

    “所以啊。”张阮风叹了一口气,“原本单纯之人入了宗门,经由宗门上下一番教诲,却是失了这份初心,而我又何尝不是?”

    “其实我懂师尊之意,无非是我乃太极门首席弟子,论境界论修为皆是独一等。如此天赋他自然将我视为宗门未来扛大旗者,但宗门亦有宗门的规矩,他让我自囚藏书地,无非是让我躲风头。”

    “但对我而言,那却是一场问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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