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陈年往事
两人在凉亭中闲聊许久，而金沙居士也对傅丞翊的态度由先前的疏离和冷淡转变许多。他倒是十分惊讶，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却有着不亚于遍经世事的老者认知和谈吐，怪不得二皇子竟会让如此年纪的人担任使者。
傅丞翊自是不知金沙居士心中如何作想，他手掌婆娑着茶盏边檐朝金沙居士似催促似提醒道：“先生既已知晓我来此处寻你的目的，便请行个方便吧。”
金沙居士闻言笑了笑，他伸头往天上瞧了瞧，而后指着西边沉下去的日头道：“今日天色已然不早，你暂且在寒舍小住一晚，待明日一早我便送你过天堑，如何？”
许是看出傅丞翊面露犹豫，金沙居士顾自摆弄收拾起桌上茶盏道：“入夜后沟壑纵深不见底，便是我在这头为你架起长梯，也远望不到那头。”
傅丞翊思索片刻后点点头，他遂朝着弯腰忙活的金沙居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扰居士一晚了。”
金沙居士没说话，他将桌上东西收拾干净后直接起身端着去往了屋中。傅丞翊独自在凉亭中等候片刻，随即便听到身后传来金沙居士的喊声。
傅丞翊转过身，看到金沙居士站在门前正摆手示意他进入房中，他也不再耽搁，也是直接起身离开凉亭朝金沙居士那座木屋走去。待进入屋中，看着物件摆设不多但逐件规整有序，且房中被收拾打扫的十分干净，不见丝毫灰尘。
赞叹一句金沙居士在过日子上颇为讲究且亦有自己的心得，傅丞翊按照其手指之处进入最里间的客房。期间路过木门，看到那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画像，傅丞翊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画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画上女子颦笑灵动，美的不可方物。饶是傅丞翊想破脑袋，便是世间能做此画这者，应是寥寥无几。
可傅丞翊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又一时想不起。
金沙居士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傅丞翊的举动，他清清嗓子朝傅丞翊催促道：“你跋涉许久方到此地，快些去休息吧。”
“哦好。”
傅丞翊听出金沙居士话中之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举止有些失礼，他朝金沙居士点点头，而后便撩起门帘扎进了客房里面。
许是由于行路着实疲累，所以仰躺在床榻之上傅丞翊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一觉到夜半，傅丞翊隐约被院子里的一阵歌声惊醒。他揉揉眼睛坐起身，那声音听着是个男子，声调惆怅哀怨，仅是听来便让人觉得悲伤非常。
坐在床榻之上倾耳聆听许久，傅丞翊一时也没了睡意，他遂翻身下床，穿上鞋履之后推门走入了院中。
傅丞翊站在门前抬眼循着那声音望去，只见白日坐着喝茶的那凉亭之中，金沙居士正低头看着桌上某物边饮酒边低低浅唱着。
金沙居士那厚实的臂膀以及高大的身躯在此刻看来却是充满了落寞和寂寥，再度回想起白日自己端详那副画像时金沙居士眼中的落寞意，傅丞翊遂转身进入堂中，待来到那墙角之处，果不其然，那幅女子画像不见了踪影。
而此刻那原本悬挂画像的墙上有一被人为凿开的方形洞口，洞口之中摆放着叠放好的衣物和一顶官帽。借着门缝之中传来的月光，傅丞翊索性踮脚去抬眼去打量，只见那洞口之中的衣物似是金色。
这着实引起了傅丞翊的好奇，他身子倚着木门，稍稍仰躺偷瞧了院中的金沙居士一眼。见他依旧是原先端坐低头轻声吟唱的模样，傅丞翊遂大胆将洞中衣物双手取出，而后拎着细细端详起来。
拎起的官府金字环绕五色双鸾，由于傅丞翊曾短暂做过景阳刑廷尉，因此他对每一官阶所对应官服花色多少知晓一些。纵使景阳和西荒官场的官服等制不同，可金却是实打实的尊贵之色。
“难不成”
傅丞翊正顾自猜测院中金沙居士的真实身份时，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傅丞翊下意识抬眼去看，只见金沙居士不知何时来到了房内，且正盯着傅丞翊以及其手上的官服。
慌乱间，傅丞翊将那官服胡乱一叠塞入洞中，而后朝金沙居士急声解释道：“居士，我”
可金沙居士却是没有怪罪，他醉醺醺的走上前去，将官服从那洞中拿出。
“想必你已猜出了。”金沙居士手掌抚摸着金色官服道，“我本是西荒重臣。”
傅丞翊点点头：“和我所想的一样。”
但他又朝金沙居士不解道：“既是西荒重臣，为何居士要在这边陲小镇隐居？居士也知晓我此去北荆的目的，现今西荒正值用人之际，您”
哪知金沙居士却是自嘲一笑：“即便我身居高位如何？用人之际谋出个伟名又如何？”
他仰头落寞道：“一样再换不来心爱之人。”
许是金沙居士饮酒的缘故，他不再似白日般对傅丞翊有所保留，开始变得喋喋不休。在他口中，傅丞翊听到了一段令人惋惜的故事。
金沙居士本名谢秋，除去在中州是人人艳羡的世家弟子外，亦是朝中不可多得的忠臣良将。那画上女子乃是其青梅竹马，名唤陆凝霜。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虽皆未曾戳破那层窗户纸，互相表明心意，但在知晓两人之事的人眼中，他们是郎才女貌，至于成婚是迟早的事儿。
后来中州与北荆交恶，北荆大将孙长青率军长驱直入，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抵中州王城。朝臣四散奔逃，百姓无家可归，至于那本是中州大户的路家也是被孙长青大军铁蹄踏碎门槛，而陆凝霜更是被孙长青掠去做了其子孙昭陵的妻子。
“二皇子信中言居士能助我度那天堑沟壑，想必你也是个修行人。”傅丞翊顿了顿，他抬眼盯向谢秋那双悲伤的眸子问道，“你可曾出手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