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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露宿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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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丞翊的离开对于那些学生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先生毕竟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尊重先生的决定。自傅丞翊这里学到了很多,那些书中的句子和其亲传身授做人的道理,他们一生受用。

    跪别阿母后,子墨便和傅丞翊离开了大石镇,离开了这座呵护他的襁褓。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哪儿,这对于傅丞翊来说的确是个很好的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儿。西荒和景阳不同,他知晓景阳国土以三洲四地一十二水有序划分,景阳有他的亲人好友,但西荒他不了解,即便她母亲真如旁人所说乃是西荒长公主,但空口无凭,说出去又有几人能信呢?

    再说,景阳在西荒是绝对的禁忌,说不定西荒百姓对于这个嫁于景阳人的长公主也是无崇有恨呢。

    想及此,傅丞翊笑了笑,他边走边开口朝不过他腰般高的子墨问道:“子墨啊,不如你先给我讲讲西荒吧。”

    子墨挠挠头,他扑闪着眼睛疑声问道:“先生想听西荒什么呢?”

    “比如”傅丞翊看向镇外的萧瑟景象,努努嘴道,“西荒有多大?”

    子墨年纪虽小,但毕竟是西荒人,再加上从小耳濡目染,对西荒的了解虽不至于太过入微,但也能描述个八九不离十。从他的口中傅丞翊了解到,西荒国土面积广袤,不过大半是荒无人烟的大漠,适宜百姓久居的土地不过寥寥。便说那些行政属地的划分,跟景阳比起来那是少之又少。

    除去西荒王城所在的京府,西荒共辖六地,分别是渠石、玉泉洲、螺谷、掖门关、乌番和纳陀洲。至于这六地又下辖多少城、镇,子墨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令傅丞翊意外的是,据子墨所说,西荒没有门阀士族,只有上、中、下三阶划分的场主。

    “何谓场主?”

    被傅丞翊这么一问,子墨挠挠头,他思索的模样有些可爱,似乎在脑子里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用来描述。片刻后,子墨开口了:“先生,场主就是死斗场的主人。在西荒,上、中、下三阶的场主每人手中持有的死斗场数量和大小皆不同,而且无论多大的死斗场中,都会有一名战神。”

    说到这里,子墨仰起头看向傅丞翊笑道:“在没遇到先生之前,子墨还想着再大一点就去死斗场打拳,看有没有做战神的实力和运气,不过遇到先生之后也不耽误,死斗场的事情先搁一搁,现在在先生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

    对于子墨口中的场主和死斗场云云,傅丞翊此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没有深问。他摸着子墨的脑袋向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西荒的国主或者是皇族,是怎样的?”

    子墨并没有丝毫隐瞒,他如实回道:“这个子墨不清楚,不仅是子墨,镇子里的百姓也不清楚。皇族啊,那可离我们太遥远了。”

    两人边聊边走,不多时便走出大石镇很远了。镇子外景象如先前所说,分外萧索,树木杂草鲜见,多的是碎石黄土。沿着地上隐约能看出是途经的蜿蜒小路,傅丞翊和子墨于暮色四合时来到了一处人去楼空,房梁尽毁的废墟驿站。

    方圆百里没有人家,到了晚上,野外凶兽横行,并不再适宜跋涉。所以傅丞翊索性带着子墨在这所驿站暂时歇下。随意挑了间头顶尚有几片瓦遮盖的房间,傅丞翊就地取材,捡拾地上的桌椅板凳生了火。

    两人出门并未带太多干粮,只有子墨阿母硬塞给的几个窝头和傅丞翊腰间两侧的酒袋和水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跳跃的火焰将两人的脸照的通红,傅丞翊和子墨手中各捧一个窝头吃的津津有味儿。

    将水袋打开递给子墨,傅丞翊拿起酒袋饮了一口笑问道:“头一晚便要露宿野外,子墨怕不怕?”

    子墨咕咚喝下两大口,抹了把嘴角自信满满道:“不怕!”

    天上月色淋洒在子墨的身上,他身上的粗布衣服依稀能看出针线缝织的粗糙纹路,傅丞翊往火堆里扔了把柴火道:“先前一直没有问你,子墨姓什么?”

    “姓?”

    子墨先是一愣,而后摇摇头道:“子墨就叫子墨,没有姓。”

    “没有姓?”

    “是啊先生,打记事起阿母就唤我子墨了。”

    感叹一声姓子的在这世上确实少见,傅丞翊便再没言其他了。至于其父母何时身故又是为何身故一事,他早在大石镇教书时闲来问过子墨阿母,阿母只以轻飘飘的一句得病带过,许是阿母不想多说,又许是无意掀人伤疤,此后傅丞翊也没再问过。

    傅丞翊守夜,子墨先行睡去,看着躺在地上呼吸均匀的孩童,他心中浮上一抹怜悯。

    “是个苦命的孩子。”

    西荒昼夜温差大,傅丞翊怕子墨着凉,遂将自己身上那打满补丁的袍子脱下给他盖上,而后起身走向了外面。

    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幽咽的狼鸣,仰头望着倾斜如瀑的月光,傅丞翊一时思绪万千。

    离开景阳许久,又陆陆续续从赵倌那里得知了景阳的变故,这让他一边感慨人心难测战争无情,一边又更加惦念三叔和小瑞的生死。至于那一剑便斩落常峰云,白裙飘飘,笑起来眉眼弯弯,万物在其面前都要逊色三分的女子,傅丞翊自嘲一笑。

    原来她也是修行者,且在自己身边从未显露过修为。再度回想起邬潇潇曾说过的一些那时他不理解现在却反复琢磨的意味不明的话,傅丞翊不禁在想,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说起来,本是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至少傅丞翊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片坦诚,从未有过丝毫隐瞒。就连下天堑沟壑寻剑,那不明身份的三位三人告诉他的话以及棋盘推演,傅丞翊都一字不落的告诉过她,但如今看来,她对自己倒是从未坦诚过的,至少隐藏修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过傅丞翊倒也不是怨,他只是有些害怕。

    从父亲身死,从方造化故意将他引上这条路上,从应如是灰飞烟灭,从傅守信临死前那句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的话,诸如此类种种,傅丞翊一时不知自己还要不要坚持那句从己心,走己道,真要深究到底,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跳脱出棋盘做那颗阻止第六次湮灭的棋子,代价太大。

    只是事已至此,他好像已经无法回头。不说为了这随时都可任人鱼肉摆弄的天下苍生,便是为了死去的人,他亦是不能后退半步。

    所以他害怕,害怕就连那个自己还未表明心意的女子,以后也要为了自己付出性命铺就通天大路。

    不过从赵倌口中得知孙长青重返帝位,常峰云所率派系的跪伏在他意料之中,可那有一国柱石之称的范劲柳也愿表忠心是让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想起那日入宫见孙昭凌,他那句饶有深意的话,傅丞翊此时才明白。

    或许孙昭凌要厉兵秣马逐鹿天下的话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他一国大帝整日应付派系相争本就焦头烂额,何有心思再去谋划其他?或许那时孙昭凌让他做刑庭尉动辄便指派他前往,就是为了让他看看这庙堂看不见的私下是何等的叵测肮脏。

    “尽信书不如无书……道理尽在书中,做人全在书外……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

    傅丞翊呢喃几句不禁仰头大笑,想起包括范劲柳在内的那些人,他摇头道:“尔虞我诈,冠冕堂皇,至百姓于水火,这便是你们读书人追求的大道?”

    “景阳当真是成也读书人,败也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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