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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别杀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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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后,观叶芯蕊已是端坐在篝火前托腮入睡,陈子昂也是不拘一格的仰躺在地上,口鼻中隐隐响起了鼾声。老头往火中小心翼翼扔了几根柴,随即站起身走出了房外。

    他来到白日里陈子昂坠入的井口前,思索片刻后,直接纵身跃下。

    待于井底稳稳站定后,老头伸出手,他朝着手中轻轻一吹,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井底便瞬间被火折子照的亮堂了起来。凭着手中火折子,老头小心谨慎的在井底摸索前行,不大一会儿,他就来到了那幽深闭塞的暗道入口前。

    说是入口,不过是仅能容许一人猫腰通过的巨石缝隙,而且地上还垒叠着一副副散落的骨架,看起来触目惊心。可若是想顺利进入暗道,那便不得不踩着那些骨架前行。心中默念一声得罪,老头不再犹豫,他当即抬脚踩在骨架上,在一阵阵骨头咯吱断裂的声音中,不多时他便来到一处阔地前。

    站在阔地上,首先映入老头眼帘的是一条蜿蜒流过的一圈又一圈水溪。可老头瞧着那水色却并不寻常,而是颜色呈白色乳状,抱团聚拢且倒流而行。

    老头眉头一蹙,他抬手召起脚边一块青石,掌腕晃动将那方青石送入水中。小有重量的青石落水不仅没有激起丝毫涟漪,还瞬间被溪水吞并腐蚀,化为一团白气,顷刻间便升空而去。

    不敢轻易涉水而过的老头再次举目朝前方望去,只见穿过水溪便能看到前方的巨大石台上,竟长着一棵挺拔的参天大树。树身上一颗红色心脏砰砰作跳,盘根错节的树根犹如人的筋脉般寸寸可见,寸寸露出在外。而白日里拖陈子昂入井的树藤,也是从这棵树上伸出。

    可能任谁也想不到,普通小镇一处破败宅子的枯井井下,竟会别有洞天。

    望着那株参天之树,老头冷笑一声,他随即便双手负后,朝着那株大树踏空而行。许是被老头外溢的真气惊扰,地上一圈又一圈的水溪竟齐齐开始沸腾起来,密密麻麻的水泡自水面爆炸开来,紧接着便是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如牢门般紧紧挡住了老头的去路。

    老头丝毫不慌,他身形如游龙般绕过水柱。待将要近身至巨树时,老头轻拍肩上的小长匣,嗡鸣声过后,小长匣应声而开,自匣中飞出一柄造型古朴的灰色长剑。

    长剑在手,老头作势便要持剑刺向树身的那颗心脏。

    “聂狰!你大胆!”

    这声凭空响起的声音如炸雷般在老头耳边响起,他脸色一变,随即便看到巨树抽动着树藤铺天盖地朝他抽来。老头依旧阵脚不乱,他对着如巨网般密密麻麻围向自己的树藤挥剑而出。

    那百丈剑气一头扎入树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短时间,自老头所踏空站立之处,便下起了瓢泼的残枝雨。

    “柳如烟,你若还是只有这些手段,那今日,你恐怕就要在我这柄剑下,就地涅盘了。”

    对着那株巨树正色威喝后,老头再次缓缓举剑。

    “聂狰!上次你逃了,是你运气好,没想到时隔一年你竟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突然,自那巨树树身之上缓缓出现一张阴仄的人脸,那人脸将眼睛缓缓睁开,睥睨瞧了一眼老头后,再次开口说道:“也罢,既然你想死,我便让你和你那老友叶芳团聚!”

    那人脸一语作罢,复而隐入树中。

    巨树紧接着周身晃动,随即又是千万条树藤伸展而出。只是此时聂狰忽然看到,在一簇缠绕如日轮般高升而起的树藤中,竟站立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叶叶芳!”

    等缠裹那身影的树藤尽数抽身散去,聂狰这才看清,那人影哪里还是什么叶芳,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被巨树炼化的尸兵。

    “聂狰!来,和你这位老友,过过招!”

    叶芳闻言,原先紧闭的双眼忽而猩红睁开,配着他脸上那密密麻麻的枝状图腾,竟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曾自诩当世逍遥二剑修,情同手足,如今却要和兄弟拔剑相向。”空气中又响起那人脸的阴仄笑声,“哈哈哈,聂狰,我倒是想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我看不如这样,待会儿等你死于叶芳不对,是我的尸兵手上,我将你心挖了,自己亲自尝尝,哈哈哈!”

    叶芳左手擎举而起,那密密麻麻的树藤随即听其感召,纷纷倒拔而起,如万柄当空屹立的飞剑。这还不算,他空出的右手也是径直朝侧方伸出,倒流的水溪再次翻涌,密密麻麻的水柱平地而起,悬空笔直的出现在聂狰身后。

    此刻前有树藤,后有水柱,聂狰一时被封死了全部退路。

    想起生前叶芳的双手剑绝学,聂狰隐隐为自己捏了把汗。

    既然退无可退,逃无可逃,那便只管放手一战,望着没有一丝生气的叶芳,聂狰爆喝一道:“来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天下的剑修们要开始夹着尾巴做人,甚至江湖和庙堂这两处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方也隐隐有了彼此交错的倾向。

    许是先前有傅守恒这尊剑修大能照拂着,其实压根不算是照拂,说到底是他们自个儿将傅守恒视作天下剑修的话事人,所以自感脸上有光。所以对庙堂抛来的橄榄枝压根都不放眼里,就更别提放在心上。即便有些练剑的修行门派所处之地的庙堂之人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也会被严词拒绝。

    江湖人毕竟跟庙堂人不同,不拼地位不拼财力,只拼修行拼境界拼名声。

    可自打傅守恒身陨,天下的剑修们仿佛同时没了那股先前的气焰。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遮荫的大树倒了,灼热的日光便会照在身上。

    尤其是,庙堂之中抛开军中武夫,便是一些戴官帽的文人也是纷纷跻身大境。

    有些剑修心中理的门儿清,与其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另寻一树。

    先前不显,以后跟庙堂人共谋一事,不说门派,单是个人飞黄腾达,那肯定是迟早的事儿。什么修行境界和名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哪还有你不愿你不服的事儿。

    庙堂人掺和这么一腿进来,什么开山立派,什么建庙立宗,什么修行资源和珍宝福地,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当然,也有不愿委身的,青山剑阁便是首当其冲。可青山剑阁有所依仗,阁主王怀安那是跻身大境的修士,且背靠青山剑冢,这等实力多少剑修只能望其项背。

    可天下人又鲜少有人知,青山剑阁七位护剑人老小那个,是当朝大帝孙召陵的女儿。

    可聂狰和叶芳却是实打实的不愿。

    这两位逍遥剑修,毕生以跻身巅峰境为己志,誓要在这纷繁复杂的世事中抱元守一,执拗坚守。

    所谓说书人,那只是谋生的手段。

    心中火苗不熄,那剑意自然也是浩然无匹。

    聂狰眼神灼灼,他单手持剑,悬空站立,气势如巍峨高山,剑意如涛涛大川。深深看了几眼叶芳后,聂狰将头扭向一边:“你不是叶芳,今日我斩你,心中无碍念。”

    架势,起剑,聂狰心如止水,万道剑气在这处洞天之中激荡扩散开来。

    连斩树藤和水柱后,聂狰一往无前的决绝冲锋,转瞬便提剑来到了叶芳跟前。

    透过叶芳那猩红的双眼,聂狰似看到以往两人的恣意潇洒,饮酒对谈,又似看到丰街书会的你唱我和,彼此逗捧。

    抬手,落剑,聂狰不忍低头。就在长剑将要斩在叶芳的脖颈,自聂狰身后,传来一声略带央求的叫喊:“聂师!别杀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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