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一剑斩之
纪象坤不怒反笑:“哈哈哈!好!好!好!”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常下山,自诩年少之辈他也见过颇多,但无一人如邬潇潇这般自大孤高,尤其她还是名女子。在纪象坤看来,邬潇潇无论言行,都是不知死活。
“师弟!这女子既是你的女儿,那便也属我们心剑一脉。”纪象坤话虽对倚柱的邬童所言,但那怒意十足还夹带毒辣的目光却是直直看向邬潇潇,“今日我既替你好好管教管教,也连带为清源山,为心剑一脉,肃正门风!”
说罢,纪象坤右手一挥,那柄悬空隶属于他的本命飞剑便被他握在手中。纪象坤身影随即破空朝着邬潇潇而去,他身后那尊百丈之高的法相伫立雨幕之中,也是顿时爆发出强大的气势,那法相空无一物的右手也是缓缓出现一柄红色长剑的虚影,它身形未动,却是直接抬手朝邬潇潇悬空站立之处挥去了一道剑气。
那剑气挥出,竟是将自长天与苍茫大地那道接壤的雨幕直接划出一道十余丈长宽相等的巨大豁口,虽无毁天灭地之能,但却是蕴含万万钧之力,径直斩向了邬潇潇。
剑气在后,纪象坤执本命飞剑在前。那柄红色飞剑在纪象坤手中红光刺穿空气,被雨滴浇洗后剑身红光乍起,迅即如龙,带起纪象坤身后水汽蔓成长长一片。配上纪象坤那面宽口阔,看似要倾尽全力的一击,颇有剑决浮云气,一刺穿九霄的景象。
至于院中的邬童和邬潇潇,则是一个震惊,一个不屑。邬童之所以震惊乃是看出纪象坤显然未留后手,纵使小辈如何不敬,也不至伤人性命。他心中对自己这个师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而邬潇潇之所以不屑便是不屑,既是对人也是对那一式,并无甚好解释。
“死吧!”
纪象坤持剑身至邬潇潇不过丈许之处便直接松手,任由本命飞剑依照惯性刺向她。而后他又身子直接下落,为身后的巨大剑气让开一条道路。
一时间,飞剑与剑气齐到。
邬潇潇抬起右手长剑随意朝前一挥,一道贯彻天地间的剑吟随之响起,比纪象坤那道更要远胜百分的剑气刚一出现,霎时风雨骤停。邬潇潇挥出的那道朴实无华甚至看似软绵无力的剑气竟是直接将纪象坤的本命飞剑和剑气同时消解。随后那道剑气如冲星斗,剑光如射日虹,自空中一顿便转换方向朝着纪象坤呼啸而去。
“不好!”
看着朝自己而来的剑气,纪象坤大惊失色,他迅即转身掉头便逃。可他的速度哪有那剑气快,就在纪象坤回头想瞧那剑气到了何处之时,扭头的那一瞬,剑气竟是直接将他穿体而过。
清源山,心剑一脉三位护教之一,点指境剑修纪象坤被邬潇潇一剑斩之,就此陨落。
漠然瞥了一眼地上气绝身亡的纪象坤,邬潇潇右手一松而后化掌推了一把玉剑剑柄,将它再度拍回了荷池。涌起的水柱托举着玉剑迅即消失,荷池水面瞬间平静,只剩雨滴落在上面,荡起密密麻麻的针点。
做完这一切,邬潇潇落地如迈下台阶,身上的境界的气息自点指再次逐层掉落,直至无丁点儿修行迹象。她脚尖刚一落地便快步来到邬童身边,朝他笑着说道:“父亲,解决了!”
邬童略带歉意的拍了拍邬潇潇的手:“让你担心了,但是这次我们算是把心剑一脉彻底得罪了啊。”
“父亲怕什么!”邬潇潇一边扶着邬童起来,一边正色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是父亲不愿做的事情,他们强迫于你难不成还有理了?”
“心剑一脉又如何?”邬潇潇眼神坚毅,“来一个我便斩一个!”
片刻后,在那张连接天与地的雨帘中,还是邬童将纪象坤的尸体给装殓了。
纪象坤怎会不知一境之差便是天差地别,打他唤出法相祭出本命飞剑之时,就没想过邬童倘若身死又当如何。看似愚钝呆板,但他在入仕上心里却是门儿清,邬童若是活着也会被其重伤自此如废人,无论那黄擎云送不送清源山,免不免的了他牢狱之灾。不仅掌教他是无望,自己还给心剑换来了两名弟子的擢升。
邬童若是死了,那便编撰个他弑杀师兄不成反被诛杀的理由让长孙与乐信服,反正死无对证。
这样来看,邬童死不死,由谁杀死,结果对于纪象坤而言都是一样的。
邬童当然也知道纪象坤的算盘,否则他肯定会拦下邬潇潇向他斩出的那索命一剑。不知还好,知晓了更心凉。世间总是如此的,朝有代代,人有年年,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总是得志失意和相逢别离最常见,却也最是善变。
莫说邬童心气早已不复当年,自己这个师兄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人这一生,想要什么追求什么本是不分对与错的。但若是胁迫他人与你共上一匹马车,甚至想借牺牲一人成就所谓的丰功伟业,那便是不道德,那便是错,大错特错。
待傅丞翊来到凤池山庄大门前,地上的血迹早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冲刷的一干二净。他快步迈入山庄之内,观浪迹满地,就连先前与邬童常对弈的湖心亭和自己走过数遍的连廊都尽已损坏,心中更为挂牵和担忧。正待他欲转身去寻邬童与邬潇潇身影之时,却忽听得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丞翊!”
邬潇潇换下了先前染血的白裙,重新穿了件翡翠色立领斜襟长衫,同色云肩自然下垂,淡绿色印花下裙。她撑着一把油纸伞静静站在雨中,俏脸上满是惊喜过后的巧笑嫣然。
没有丝毫犹豫,傅丞翊直接快步跑向她,而后一把将她抱在怀中。邬潇潇则是因为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踉跄,手中油纸伞随之落地。
白衣少年郎和绿裙少女在秋日的第一场雨中相拥,带着久别重逢,更带着失而复得。
“我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呀,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如此静谧美好的时刻很快便被院中又忽然响起的一道咳嗽声音打断了。
“咳咳!”
傅丞翊和邬潇潇如触电般各自弹开,退后一步,齐齐看向了那声音的来处。
邬童顾自低头,手杵在嘴边,此时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说时迟那时快,邬童瞬间灵光乍现。他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上的油纸伞,佯装不知两人此前亲密般正色问道:“那个下雨了,你们不用打伞的吗?”
邬潇潇脸有些红,她正欲弯腰去捡起地上油纸伞时,伸出手刚碰到伞柄哪知傅丞翊的手也到了。两人的手再次相触,邬潇潇那原本红扑扑的脸蛋此时已然有些发烫。
“我来吧。”
邬潇潇闻言只是点点头,任由傅丞翊撑起油纸伞,将自己护在了伞下。
“磨磨唧唧,捡个伞也得抢。”没好气嘟囔一声,邬童率先转身朝前院走去了,走时他朝雨中两人扔下一句,“随我来。”
随邬童来到中堂,傅丞翊也不做假,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而后抬起头盯着邬童一个劲打量,那认真仔细的眼神瞧的邬童是心里直打怵。
“看我干嘛!我脸上长花了?”邬童放下茶杯,指了指邬潇潇,“有她好看吗?”
“哎呀!父亲!”
邬潇潇见邬童打趣自己,朝他跺脚瞪了一眼。
“说正事儿,说正事儿。”邬童赶忙收起笑意,正色看向傅丞翊,“拾柒剑寻得了?”
傅丞翊将手中长剑扔给邬童:“喏!”
邬童接过拾柒,端详剑鞘许久后一把将长剑抽出,清脆玄妙的天地之音瞬间不绝于耳。银色剑身上映出邬童满目热切,似有泪光闪烁。
“是拾柒剑!是拾柒剑!”
昔人已去,长剑仍存。此前种种,犹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