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尺树降临
宇文靖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中州遗老，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为将者好战，随孙长青征伐中州，看他称王建朝，自己也算共浴荣光。但中州无论文官武将，皆是不屈的硬骨头，个个难啃。二十年前攻破河洛城，那朱慎负隅顽抗，誓死不降。 感其风骨，宇文靖本想由他自戕。
但是孙长青一纸令下，屠城亵尸。
为臣者必从，宇文靖背身走入河洛庙堂，不忍直视身后血流成河，凄厉哭腔。
挂朱慎尸体于城头后，张凤临夜驰而至，于守军手中抢下那具尸体，宇文靖对此并非不知情，但最终也并未出面阻拦。
半月后宇文靖率兵至临平，鏖战三日啃下了这最后一座城。
“张凤临，当年我传信给先帝，为你求下一条性命。”
与张凤临对视半晌后，宇文靖缓缓开口：“今日你入朝堂，也算还了我恩情！”
“宇文靖！我记你情，但是你也不用拿此来绑架我。”
张凤临盯着宇文靖，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
“出手吧！”
张凤临身后法相威严，持笔之手微动。
“何必呢。”
宇文靖闭上双眼，长叹一口气后，右手一挥，手上便凭空出现了一把银色长戟。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从？”
“当真不从！”
张凤临伸直脖颈，毅然站立，目光灼灼显堂堂君子。
“你我之境，动起手定会伤及无辜，随我来！”
宇文靖说罢缓缓升空，转身后一手负后，一手持长戟点空离开院中。
回头望了一眼堂中妻儿，张凤临嘴唇微动，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末了也未讲出一字。
张凤临回过头，收起身后法相，便欲乘风而往。
“父亲！”
“凤临！”
张颜望着张凤临的背影，犹豫再三后，心定出声。
自己先前只道他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方才对他积怨。如今知晓他中州为官后不曾间断寻他与母亲，更知晓他是铮铮铁骨，一身忠正之风。
听到这声期盼许久的父亲，张凤临脚步停住，身子一颤，眼中随之泪光闪烁。
他有些激动，也有些释然。
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张凤临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临空而行，书房那晚，有些事，张凤临还是瞒了他。
比如当年救他的那位清冷女子虽向他预言日后有张家后人出现，但也预言他会亡于故人之手。
张家后人是张颜，那这位故人……
看了一眼前方同在临空而行的宇文靖。
想必便是他了。
看到张凤临那决绝离开的背影，张颜与其母亲何氏便想快步追上。可两人刚踏出中堂门槛，便被院中手持戈矛的官兵团团围住。
“杀了你们，我再去给张凤临收尸。”
朱辞镜面色一冷，抽出身旁官兵腰间入鞘的长刀，缓缓走向了张颜母子二人。
朱辞镜看着刀架在脖子上还一副丝毫不惧的张颜，语气讥讽道：“你这性格倒是跟你那不明事理的爹一样！”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张颜闻言怒而开口，“认贼作主，还与自己的杀父仇人为伍，不知廉耻，没心肝！”
朱辞镜可是景阳左相，在朝中在王城，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尊贵。但来到这小小九龙镇，被宇文靖嘲笑就算了，还接二连三被区区草民羞辱。
他无法再忍，直接咬牙挥刀。
“去地底下再开口吧！”
看着即将落在自己脖颈的长刀，张颜闭上眼睛，面色如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一旁的何氏则是一步背身挡在儿子身前。
大不了，一起死。
等了许久不见刀落，张颜缓缓睁开眼睛，却瞧见自己与母亲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白裙黑衫的女子。
这女子背着身，一双玉手伸出一指点在刀身上，任凭朱辞镜如何用力也无法再将长刀落下一分。
朱辞镜望着面前这个忽然出现的清冷女子，又见她仅是轻松一指便拦住了自己手上那把落向张颜母子二人的长刀。无论他如何使劲，哪怕用上内力，都无济于事。
他惊诧出声：“你是谁！”
这女子笑了笑，顿时所有人都感觉，这院中的气温似忽然降低了几分。
她伸出的那指弯折轻叩了一下长刀，随即长刀刀身上便忽然出现无数细纹，继而全部碎裂落向地面的间隙，直接化为齑粉。
“敢坏我事！给我上！把她杀了！”
即便这女子面容有绝色之姿，朱辞镜也没有丝毫怜惜之心。而他自己看不清这女子境界几何，竟是直接快步退后，向院中众官兵下令。
这女子显然没有让张家染血的打算。她玉手一挥，院中松柏之叶纷纷掉落，悬空而立。玉手再挥，那些叶子便如龙蛇般呼啸游走，逼得那些官兵与其分神缠斗。
回头看了一眼张颜母子，那女子出声道：“随我走。”
若是傅丞翊在场，肯定会认出这女子身份。
白裙黑衫，面若霜雪，腰挂双佩。
此人正是那清冷美人，尺树。
宇文靖与张凤临一前一后，来到了九龙镇外一树林之中。
两人落地站定，抬眼相望，久久无言。
半晌后，宇文靖目光一寒，手中长戟重重砸地。接着他周身便真气缭绕，身后缓缓出现一百丈法相。
那法相金色甲胄加身，头戴兜鍪，顶尖红缨飘飘，气势凛然。手上那柄巨大的长戟与宇文靖所有的那柄并无二般。
张凤临也未耽搁，唤出身后法相，二人之战一触即发。
“当年你我同是点指，现今我境界已攀升至动念。”宇文靖将在日光下泛着刺眼银光的长戟戟尖指向张凤临，颇为自信的说道，“你如何能战得过我！”
张凤临冷笑一声：“战过战不过，交手后便知！”
张凤临身后法相轻轻摩挲丹青画笔狼毫后，迅即临空写画。而后空中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长枪刀剑，它们数量众多，铺天盖地呼啸着朝宇文靖而去。
宇文靖身后那尊法相手上朝天戟挥舞不停，再次砍断几柄刀剑后，那尊法相将朝天戟横放胸前，运气后朝前重重一挥。一道巨大凌厉的弧形风刃，倒拔起林中草木，直直朝着张凤临及他那尊身后法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