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白泽神兽
从思归布坊出来后，傅丞翊见今夜圆圆月，于是便破例找客栈小二打了两壶清酒，而后回房中取了行李，趁着月色起程了。
灰马上悠哉的白衣少年笑着仰头饮下一口酒。
欣儿，我们在日上三竿时重逢，就在月下柳梢时再见。
无论是嵩阳所经之事，还是此前漠川生变，都让傅丞翊了悟。这景阳王朝也仅是面上看着兴盛，底下随意一隅，尽是不堪入目。私相授受的贪官污吏、沽名钓誉的文人商贾、狭隘无知的平民百姓，自是不在少数。
但也有那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笑我独行之人。
至少在傅丞翊心里，父亲是，万群是，包括劫富济贫的贾富贵、积德行善的尹本节、撕开成见的虞欣，他们都是。
盛世中多的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人。景阳王朝虽不至于民怨汹涌，可在傅丞翊心中，以小窥大，这便是乱世，乱世中，冷静清醒的人却是少有。
言归正传，傅丞翊接下来要去往的嵩阳县萍水镇，往上倒推三十载，彼时还握在呼延异族手中。
据景阳正史记载，三十年前，呼延异族入侵景阳，一年未过半便攻下景阳大半国土。大兵入汜水，异族铁蹄下更是不留生灵。萍水镇盛产儒学大家，异族虽不惧刀光剑影，战场交锋，却也怕文人的那杆笔。一撇是身败名裂，一捺是青史留名。
于是异族便足足围萍水十日，入镇屠杀。无论老弱妇孺，尽数做了呼延异族的刀下亡魂，街上尸体摞叠，景象惨烈，史称萍水十日。
初读史书，傅丞翊还会怒骂一声呼延荒蛮子。如今得知自己身上流着一半的异族血液，愈临近萍水镇，他这心中便愈多加一分自责和悔恨。
但是傅丞翊却忘了，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
翌日，萍水镇应家学堂里，六个蒲团相对三三摆放，而堂中却只坐了两男一女，三个幼童。两个男童在托着腮帮打瞌睡，而那个女童，小脸精致，眉眼弯弯，丸子头，左右像两个莲蓬。两个手腕上各一串风铃似的物件。她盘着腿，脑子里在天马行空，许是在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咳咳！”
见堂上以典籍遮面，仙风道骨，白发飘飘，慈眉善目的教书先生重重清了清嗓子，那三个幼童赶忙盘腿坐好，将背挺的笔直。
“昕云？”
“啊，在！”
见教书先生喊自己的名字，先前那神识出游的女童赶忙站起身。而那两个未被叫到名字的男童则皆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她，捂嘴偷笑。昕云佯凶瞪了他们一眼后，又乖乖等先生问话。
“这得道者多助的下一句，你可……”
“失道者寡助！”
未等先生问完，这昕云便自信脱口而出。迎着那两个男童震惊又羡慕的眸子，昕云朝他们得意的挑了一下眉。
直至暮色四合，先生起身示意今日课毕，那两个男童默契兴奋的击掌后，朝先生鞠躬后飞也似的离开了。而被先生唤作昕云的幼童则是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嬉皮笑脸的来到先生背后，给他捏起肩来。
“爷爷，怎么样，孙儿今天表现还可以吧？”昕云探头看了眼先生的脸色，随即稍稍加重了下手上力道。
老头舒服的眯起眼，抚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不错！”
“那晚上你要给我多加两个苹果！”昕云小脸一喜，赶忙伸出两根手指在先生面前晃了晃。
“好好好。”先生回头刮了一下昕云挺俏的鼻梁，宠溺的答应道。
这先生正是傅丞翊要找的应如是，而这女童则是他对外宣称的独孙女，应昕云。
应昕云催促着应如是去做饭的时候，应如是一边面上慈祥和蔼的笑着应声，手上却是一刻不停的掐算着。
半晌后，应如是松开手，扶须一笑，喃喃道：“想必是到了，倒是比我推算的时间，还要提前了几日。”
应家不大，南北向，大体呈口字型。院中修了个木亭，此处便是学堂，平日应如是就在木亭中，教书授课。应家只有个正房，东西向则是一处假山池水和连廊。
正房内，应如是端上几碟水果，大多是苹果，还有几串葡萄。没错就是水果，这便是今晚应昕云的正餐。
“吃吧。”应如是笑着摸了摸应昕云的头，朝她轻声说道。
应昕云看到水果，眼睛一亮，也顾不得感谢应如是，直接一手拿一个水果，大快朵颐起来。而应如是则是端起一碗米粥，悠哉喝起来。
半晌后，应昕云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抚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嘴里不住打饱嗝。
“吃好了？”应如是笑眯眯瞧着她，扶须问道。
应昕云满足的点点头，给应如是递上个璀璨的笑脸。
“吃饱了就休息吧。”
说着应如是从袖中拿出个玉吊坠，而那先前还是人形的应昕云，此刻头上竟缓缓长出了两个犄角，那犄角的形状看起来像是麋鹿的。应昕云又站起身，闭上眼努力朝后撅屁股，随之屁股上长出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那尾巴通体白色，只有尾尖处是淡淡的红色。
“我变！”应昕云作势小声一喊，身上除了刚才那些变化，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爷爷～”应昕云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应如是，“我又失败了。”
应如是也被应昕云这幽怨的小表情萌到了，他扶须仰头一笑，仅是朝应昕云眉心点了一指。
而后应昕云周身便被一团光圈笼罩，那光圈之中还有一个又一个小泡泡，她好奇的抬起尾巴逐一戳破，片刻后，光团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虎首朱发，四足龙身，如成人头大般的幼兽。
那幼兽扑进应如是怀中，兴奋的在他怀中翻了个身，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应如是轻轻挠了几下那幼兽的肚皮后，那幼兽便翻身回来，化为一团白色光束，钻进了玉吊坠里。玉吊坠也很快化为了幼兽的形状，颜色也比之前亮了许多。
若是傅丞翊在场，定会被眼前这幕惊掉下巴。他那些所谓的世间无仙无神的话，也恐怕要即刻收回去了。
因为刚才这头幼兽，唤作白泽，可化人身，能言语，通万物。
说是神兽，并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