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向前
“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安娜把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
苏意沉默了，她的疑问在听完安娜所述说的所谓故事之后，有增无减。
那个教唆安娜杀人同时又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女人是谁？
安娜的父亲和女佣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她跟那个女人签订的契约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关于安娜所述说的背景……她觉得无比的熟悉。
“小安娜，你口中所说的气球伯伯，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也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会主动打听主人的名讳。
苏意先把那股奇怪的念头甩到了脑后。
她接着问道：“那你，还想继续向前吗？”
一是，旅途到此结束，跟他们回蔷薇庄园；
二则是，继续向前，找出她的亲生父亲，并完成她的复仇目标；
静静地坐在床上的安娜也沉默了下来，她只是抱着巧克力没有说话。
门，被推开了。
安诺跟凯里走了进来。
安诺的情绪还算冷静，但是眼睛红红的而且浮肿，显然刚刚是哭过了。而凯里的肩膀处的衣料则湿了一块
看到门被打开，安娜吓了一跳，倒是苏意和威尔波澜不惊。
他们早就知道，只要安诺在场，安娜是肯定不可能说真话的。
“你们！连你们也要骗我！”安娜知悉真相之后整个人都立刻进入了应激的状态，她的眼睛重新从深蓝色变成了鲜红色，黑红色的雾气又重新将她包围了起来，那根漆黑的细针伴随着安娜的怒气，也被举到了半空，针尖的方向正对着苏意。
除了在盛怒中的安娜，众人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大的空间被腾飞的黑红色的雾气充斥着，黑红色的雾气被看不见的风墙隔绝在外面，两者碰撞的气劲让苏意的皮肤微微有点刺痛的感觉。
“宝贝，跟哥哥回去吧，我们回狄通好不好？”处于施法中心的玩偶并没有说话，黑红色的雾气包裹了它的身影，只隐隐透出了一点身影。
“或者，你不想回家，想去哪里？告诉哥哥一声，我带你去，只要我们都在一起，其他都不是问题。”
“我们不去布加斯，也不去伦敦德里，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好不好？”安诺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周围的浓雾渐渐的凝固不动了，跟不再跟风墙发生碰撞，就只是紧紧的包裹着众人，已经没有了攻击性。
苏意感觉时间都被凝固住了，过了好久好久，房间中心的安娜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不。”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行。
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
如果放弃了这个理念，她……便也不复存在了。
她之所以排斥布加斯，不仅仅是因为她害怕自己曾经被转变的地方，而是，她只是想……能不能不要那么快，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能有多点时间跟她好久不见的哥哥相处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人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她只是想再贪心一点点……多一天也是好的。
“是因为跟那个女人签了契约的原因？”苏意的声音响起。
安娜看了看这个又一次欺骗了她的姐姐，还是撤回了黑雾。
苏意对她和哥哥，实在是已经够好的了，而且在蔷薇庄园的日子，确实也是她这辈子最最快乐的日子无虞了。
如果连好歹都分不出，不就和生她的男人一样了吗？
浓雾在撤了之后，安娜看了看面前的四个神色凝重的俊男美女，原本应该很沉重甚至说得上是悲伤的情景，甚至她哥哥还眼圈红红的一脸悲伤的情况下，她居然有点想笑。
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的人生不仅仅是悲剧，起码除了自己亲生哥哥之外，还有人纯粹的对她好，也有人担心她，就算她完成契约之后，也会有人记得她。
她也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不堪。
就算此刻离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没有死过。
看着安娜居然无端端的笑出声，苏意一行人却摸不着头脑。
特别是安诺，明明刚刚还那么悲伤的妹妹此时却突然笑出了声，不会是悲伤过度疯了吧，他摆脱了凯里的禁锢，心急的朝着桌子扑了过去。
“离我远一点，你脏死了。”安娜一个闪躲躲开了安诺的手。
安诺愣了愣才看到自己的手上液体的痕迹，吸了吸鼻子：“安娜……”
“你以前就是一个哭包，现在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还算是个男人吗？”
“我……”
兄妹两人有来有往，这气氛突然的转变让苏意愣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刚刚明明还在讨论如此严肃又悲伤的事情，怎么发展成这种情况？
她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威尔，威尔也同时看了看她，不过后者明显就淡定多了，毕竟跟苏意在一起之后，思维跳跃、话题突然转变、顾左右而言他……都是家常便饭，而眼前这些都只是小儿科，但是很显然当事人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好了好了，别闹了。”苏意赶紧将奇怪的事情发展拉回到正轨上。
问题千千万万，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安娜，你怎么想？”继续还是离开？是进是退？
一个问句，重回了沉闷的气氛。
众人的眼睛都看着眼前这个重新抱着巧克力的娃娃身上。
娃娃静默了一下，轻声的说道：“我没得选择。”
只是进。
“你还不能放下是吗？如果是为了哥哥我呢？”安诺虽然心里也知道答案，但是他还是想问上一句。
他们兄妹都认死理，如果换做是他，也会选择轰轰烈烈的报仇之后再痛痛快快的烟消云散。
只是，她还这么小，他找了她那么多年，私心的想跟他亲爱的妹妹再相处再多一些时间，他相信安娜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在白天在知道要去布加斯的时候闹这么一出。
“哥哥。我不想。”稚嫩的嗓音吐出的确是坚定沧桑的字眼，“更不能。”
安诺失落跌坐在椅子上。
不能。
苏意捉到了某个字。
“不能的意思是，你当初跟那个女人签订的契约？”
“也是，也不是。我的灵魂被注入到这个娃娃的时候契约便已经双方达成了，她要的似乎只是我的躯体。”只是不知道拿来干什么而已。
“那既然……”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会突然变了一个样子，为什么那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自己的亲身骨血……
明明她也曾经感觉到属于那个男人的爱，专属的父爱。
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那个男人早就已经死了呢？你怎么找？去哪里找？”安诺幽幽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我知道，他还没有死。”安娜坚定的说道。
如果那个男人死了，她便也不复存在了。
“你已经决定了？”
即使答案是万丈深渊，即使再一次痛彻心扉，即使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
“……对。”
在听到安娜如此坚定的答案之后，安诺摔门而出。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答案，虽然凯里曾经跟他说过，能支撑他妹妹以这种方式存活的或许就只剩下安娜对那个男人的仇恨。
他跑出了旅馆，站在被损毁的马车隔壁，摸着车身的痕迹，果然是他的妹妹，就连性格都跟他如此相像。
他一个人蹲在马车边，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反而问道：
“但是……如果……一直不去找那个男人，安娜便也不能复仇，那是不是就代表，我的妹妹就能一直待着我的身边？”
如果真的能这样，即使用异能锁着她在我身边，也未尝不可？
“如果，你是安娜，你会怎么选？”身后跟出来的人是苏意。
安诺并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答案。
“但是我不是她，我是她哥哥，我只是想让她一直陪着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苏意静默了一会，轻轻的吐出一句话：“你数数，刚刚你说的那句话，用了多少个“我”字？”
几乎每一个的主语，都是安诺他自己。
安诺抱着脑袋，做出一个抵御的姿势，他不想听，不想看，不想继续思考。
自私，是人类的本能，无可避免。
“但是，这个毕竟是安娜自己的人生不是吗？在我们眼里，或许觉得她怎么这么傻，这么不体谅人，这么自私，但是……”
“只有自己做决定，才能算得上的自己的人生。”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跟傀儡有什么区别。
“但是小姐，我舍不得……”安诺感觉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正在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很温暖很舒服，舒服得让他声线都颤抖了。
“我也舍不得啊。”
特别在蔷薇庄园那个时候喜欢跟人贴贴的小玩偶。
“但是又怎么办呢？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们也只能祝福和配合，最终的结果，就听天由命吧。”
安诺良久，才点了点头。
不远处，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玩偶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小安娜坐在威尔的肩膀上，看着不远处相依偎的两个背影，认真的建议道：“帅哥哥，不然你把苏意姐姐让给我哥哥吧。”
她这个傻哥哥，也只有苏意姐姐这么聪明又有耐心的女人陪着，她才能放心。
“不可能。”威尔还没有拒绝，反倒是隔壁的轻浮男说话了。
“小妹妹，你哥哥早就跟我在一起了。”
“你们两个都是男的。”连最基础的仪式都不能举行，还说什么承诺。
“男的又怎么样？你哥哥开心不就行了？”
“他就是被你哄骗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哥哥见到同年龄的女孩子也会脸红，怎么想到现在居然跟同样是男的厮混在一起。
“你看我哥哥跟苏意姐姐多般配。”
“般配什么，他的身高都还没有我妹妹高。”
“……”
“你的身高不也没有帅哥哥高吗？”
“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啊。”
“……”
啊！她又想发脾气了。
“不行。”威尔打断了他们即将展开的战火。
“她是我的。”
安娜飘在空中，收起了虚张声势的姿势，然后……忧郁的叹了一口气。
凯里也默默的瞅了威尔一眼，好像印象中，威尔并没有对什么人或东西有如此霸道的宣言，包括王位和曾经的恋人。
希望，我和他、她和他，到最后都能有个好的结局吧。
这一晚就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下，总算是过去了。
安诺觉得眼睛都肿了，肯定是因为昨天哭了太多次导致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走出房门，敲了敲隔壁的房门，苏意笑意盈盈的开了门。
“小姐，早。”他探头探脑的看向了里面，威尔和安娜都在。
“早。进来吃早餐吧。”
安娜小脚一晃一晃的坐在临时搭建的“桌餐”上用着早饭，没办法她自己把自己的“家”给砸了个粉碎。
见到安诺进来，小脚也不晃了，而是呐呐的叫了一声：“哥哥。”
“今天吃什么呀？”安诺自然的坐在离安娜最近的座位上，看着他面前的盘子。
桌子上放着两份餐点，一份是放在圆形的铁盘上黄澄橙的馅饼，目测最上面的一层应该是土豆泥，里面的内陷应该是肉，因为他已经闻到了肉类浓厚鲜香的味道。
另外一个放在白色的磁盘上，黑褐色蛋糕体上面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巧克力屑，浓醇甜蜜的气味闻起来就让人心情愉悦。
“巧克力饼干蛋糕和英氏牧羊人派，你想吃哪个？”苏意问道。
“怎么会有这些？”安诺惊喜的问道。
“早上安娜说想吃巧克力，我便问旅馆的厨房做了巧克力饼干蛋糕和派。”
一个咸口一个甜口，都十分适合当做早餐和下午餐。
也能同时满足四张越发挑剔的嘴巴，不，现在应该是五张。
“我两样都要吃。”安诺说完，就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妹妹，“安娜，吃完之后，我们就准备出发去布加斯吧。”
“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