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风雪山神庙
雪花簌簌落下，裹挟着冷冽的寒风，落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一辆宽大的马车行驶在林间，车厢顶都覆上了一层雪白。
穿着蓑衣头戴斗笠的杜方和车夫坐在车前，他抹了把脸，道：“少爷，这雪越来越大了，前面不远有间山神庙，我们进去避一避吧。”
十六岁的兰钰还不是日后萧萧肃肃的吏部侍郎，此刻只是个俊俏的富家少爷，他裹着狐裘，窝在燃着暖炉的车厢内，倒也不觉得冷，但雪天路滑，马车行驶不便，同意了他的建议，“也好。”
得了令，车夫一挥鞭，马车加速朝山神庙行去。
小庙外面已然停了一辆破旧的青布马车，想来是还有其他人同他们一样，被大雪困在庙里。
“少爷，小心路滑。”
马车停在山神庙门口，杜方打起伞，扶着兰钰下车。
车厢门一打开，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兰钰皱眉，小脸往狐裘里缩了缩。
山神庙小小的一间，柱子掉漆，墙壁斑驳，正中摆着一个香案，上面供奉的瓜果糕点早就没了，留下来几个破损的盘子。香案后是一尊两人高的土地神像，做工十分粗糙，上面的彩绘已没了鲜艳的颜色，灰暗一片，甚至缠绕着蛛网。
看来这小破庙已然废弃许久了。
土地神像的一侧靠墙处，坐着几个人。
两个衣着普通的年轻男子，身材精壮，腰跨大刀，面相凶恶，看着就不好相与。两人旁边的中年妇女却看着很是亲和，圆圆的脸盘，眼尾笑纹明显。
而这三个大人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年纪大些，大约八九岁的模样，男孩大约九岁的模样，浓眉大眼的，小小年纪眉宇间居然有几分英气，身材略圆润，看来平日伙食很好。女孩子则顶多四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一团窝在男孩的怀里睡觉。
男孩恶狠狠地瞪着他们，虽然衣着单薄冻得手脚冰凉，但还是笨拙地抱着小女孩，“你们在烧饼里放了什么，为什么小茹昏睡了？”
妇人扈三娘看向他，笑道：“不过是一些蒙汗药罢了，不打紧，你这娃娃倒是仗义得很，非亲非故的，也替人出头。”
她这话是真心的，男娃机灵得很，而且也不知怎的，蒙汗药对他不起作用，要不是顾着小女孩，他早就能自己跑了。
扈三娘和大山小山两兄弟原是一伙人贩子，趁着京城年节，大街上热闹的时候拐了几个孩子，特意没有挑穿着富贵的，就怕惹上什么达官显贵。
不想刚得手要跑的时候，被个半大孩子给撞上了，就是现在身边带着的那个八岁的小男孩，只能一块儿绑走。
小男孩衣着华贵，腰挂玉佩，居然还有一把吹毛断发极为锋利的匕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最后扈三娘心一狠，决定把他带到远离京城的南方城镇再卖掉，这才有了山神庙避雪。
一路上已经卖了几个小孩了，到现在就剩下最后这两个。
男孩气愤道：“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人贩子，早晚会得报应的！”
扈三娘笑笑没说话，这一路上她都听腻了，小孩子也就过过嘴瘾，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这时，为阻挡风雪而禁闭的庙门被推开了。
扈三娘只觉眼前一亮，不知是因为外面的皑皑白雪，还是因为进来的人。
兰钰踏进山神庙，清俊出尘的脸衬着银白的狐裘，更显莹润矜贵。
扈三娘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的，要是能卖了……
她刚起这个念头，对上杜方的目光，不由一颤，友善地朝他笑了笑。
“哼。”杜方冷哼一声，收回视线。
他选了扈三娘一行人对面的地方，清出一片空地，铺上柔软的毛毯，才扶着兰钰坐下。
车夫停好马车也进了庙，捡了些枯枝稻草堆在兰钰身前，生火取暖。
大山还有点眼力见儿，这位好看的少爷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身边的护卫腰配宝剑，走路轻盈呼吸绵长，功夫绝对不低，而后进来的车夫也不简单，下盘稳，骨骼结实肌肉虬结，是练的外家功夫。
他神情警惕，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悄声道：“三娘，这三人看着不简单，我们要不要离开？”
扈三娘没想到这荒野山林，居然还能遇上这么一伙人，这雪下得还真不是时候。
她蹙了蹙眉，也轻声回道：“现在雪太大了，走不了，大山，等稍小一点，我们立刻走，把小的抱过来，让男娃老实点，不要节外生枝。”
“是。”大山和旁边的弟弟小山对视一眼，小山会意朝两个小孩走去。
小山脸上有道刀疤，显得面部格外狰狞，他一把从男孩手里夺过小女孩，动作粗暴，嘴上却说道：“四弟，你休息会儿，小妹我来抱着。”
他们在外一直是以兄妹相称的。
男孩抢不过他，眼神滴溜溜看向兰钰的方向，他之前也向路人求助过，不是被无视，就是被大山小山吓退，要么被扈三娘那张和善的脸给骗过去了，以为是兄妹间闹别扭。
但这次，他觉得能成，兰钰一看就是极聪明的，而且身边的护卫看着也能打。
被男孩寄予厚望的兰钰对他们的纠葛毫无所觉，只安静地缩在狐裘中，找了本书翻看。
山神庙中一时无声，两方人马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半个时辰后，外面的雪渐渐小了。
扈三娘一个眼神，大山拉着男孩，小山抱着小女孩，起身就要出庙。
男孩简直无语，他算是看错了，不管给了多少暗示，兰钰三人只当不见。
眼见着就要离开，他无法，挣扎着叫喊起来，“放开我！他们是人贩子！”
扈三娘脸色一变，没想到他突然喊叫，见兰钰看过来，尴尬地笑道：“公子见笑了，我这弟弟闹别扭呢。”
“谁是你弟弟？！公子你别信她！我……”男孩喊着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看见小山把手放在了昏睡的小女孩脆弱的脖子上，眼中满是威胁。
男孩如一只斗败的公鸡，气愤又无奈。
扈三娘搂过他，“好了，别闹了，赶紧回家。”
就在五人快要走出庙门的时候，一直淡定看书的兰钰出声了。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