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恩海寡妻情恸天，阿海逃亡遇艰险

    自从恩海慷慨就义后，恩海寡妻在恩海众位神机营的兄弟帮助下，草草收殓了恩海尸体，她呆坐在恩海的坟前，泪如雨下，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一抔黄土，从此土归土，尘归尘，无论如何斗转星移，星月轮换，千百年后夫君都不会再醒来，这种难言的孤寂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是何等的残忍？又是何等的锥心？她的心早已随着恩海常伴地下，以后所有世间的情情爱爱都随着纸钱的灰烬烟消云散，坟上的招魂幡如果有用，就把恩海的魂魄带回来，她情愿和恩海活在虚幻中不再醒来。

    哀莫大于心死，恩海妻子终日以泪洗面，神情凄然。二十岁的年龄，青丝中已渐显白霜，蓬头垢面的形象使得周遭的环境更显悲伤忧愁之色，襁褓中的婴儿啼哭不止，恩海寡妻仍无动于衷。莽尓泰和阿海今日前来探望恩海寡妻和孩子，看到此情此景，禁不住泪如泉涌。阿海快步抱起孩子，莽尔泰走到恩海妻子面前摇着恩海寡妻的双臂亲切的安慰道：“嫂子，汝这样伤心难过，恩海哥哥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汝要振作起来，汝和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走，不为死去的人考虑，也要为活着人的考虑。恩海哥哥只有这一根独苗，汝难道忍心让他断了香火，从此绝后吗？”恩海寡妻微微的抬头看了一眼莽尔泰，仍然不言不语。“嫂子你听我说，恩海哥哥去了，汝和孩子在京城无依无靠，煞是可怜！我山东老家乡下远离京城，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也平静祥和，弟和阿海商量了，让阿海带汝和孩子回山东，远离京畿伤心之地，以免睹物思人，在那里汝抚养孩子长大成人，希望时间可以抚平汝的心伤”，莽尔泰诚恳地盯着恩海寡妻的脸，希望嫂子能答应一起回归田园。恩海寡妻听后，缓缓的站起来，向莽尔泰和阿海施礼。“感谢两位兄弟深情大义，余代亡夫谢谢两位兄弟，且等回屋洗刷打扮一番，然后随海兄弟一起走”。莽尔泰高兴的站起来，搓着双手欣喜的说“好，好，嫂子，弟和阿海在屋外等。”恩海寡妻转身进了屋内。莽尔泰和阿海在屋外一边逗着孩子，一边等恩海寡妻梳洗。

    约摸过了一刻钟，突然听到屋内哐当一声响，莽尔泰和阿海飞奔到屋内，只见梁下三尺白绫身穿一身白衣的恩海妻子已悬梁自尽，莽尔泰来不及想太多，抽出佩剑，飞身跃起，一剑斩断白绫，恩海妻子浑身僵硬地跌落地上，莽尔泰手忙脚乱一边大声呼喊嫂子，一边掐嫂子人中，并时不时的把手放在嫂子鼻孔下，试探是否有气息。阿海心急火燎的放下孩子，飞奔出门去请郎中，片刻功夫，郎中来到恩海家，仔细的给病人把脉，奈何脉象全无，终告无治。莽尔泰长跪在嫂子尸体旁捶胸嚎啕大哭“傻嫂子，你这是何苦啊？你寻了短见，他日九泉之下，我怎么给恩海哥哥交代？你怎忍心舍弃三尺之孤从此孤苦无依人世飘零？恩海哥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如不是有哥哥遗孤需要抚养，我情愿随哥哥嫂嫂而去，我还想一直护卫哥哥和嫂嫂，黄泉路冷，荆棘满途，所有的苦难险阻，我都替哥哥嫂嫂挡了，哥哥嫂子在黄泉路上不再承受人世间经历的一切苦难”。阿海泪眼婆娑地搀扶起莽尔泰，啜泣地安慰道“泰哥，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勿需过于悲伤，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我们好好活着，哥哥嫂嫂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我们伤心欲绝，九泉之下他们更担心我们难以顾全幼子”。莽尔泰止住哭声，擦干眼泪。莽尔泰从阿海手中接过孩子，从怀中掏出些银子递给阿海，吩咐阿海购买一口棺材请几个劳力，让他们夫妻共赴青山，永不分离。莽尔泰抱着孩子，发现堂前八仙桌上放着一个包裹，打开后，叠的整整齐齐孩子的衣服，衣服旁边放着一封信，一副金镯子和几两碎银。莽尔泰急忙打开信，信是写给恩海幼子的。“吾儿见信如晤：当汝能看懂此信时，母已追随汝父于地下遥遥数年矣，山河仍在，故人已去，汝的成长，何人相伴，汝的冷暖，孰能做裳？茕茕孑立，何等凄凉，锦书玉帛，怎寄哀伤？愿得星月之璨，皆抚汝伤。青山之秀，佑汝安康！然世乱时艰，汝应努力自护。幽明虽异，宁不见尔！

    余和汝父皆是官宦之家，世代交好，幼时结亲，希互协共保，子孙延绵，奈何朝廷腐朽，异寇残暴，义和团乱，竟致汝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生死未卜，失散江湖，汝母彼时在恩家，躲过一劫。可怜一家老小，唯余一人。呜呼，方寸三尺之地，何处祭奠亲人？天下之大，何处寻求相拥之人？

    及年长，汝父家操办我和汝父婚事，从此和汝父相敬如宾，琴弦和鸣，汝的出世，如黑夜之荧光，沙漠之漓泉，恩家上下欢喜不尽。怎奈夷狄烧杀抢掠，激起汝父刚强不屈之心，奋起反抗，怒杀公使，终致殒命菜市口。汝祖父母惊惧不已，伤心过度，竟相继亡故，兴盛之家，顷刻孤零。失路之人，尽是他乡之客，衰草之羸，焉能仰视星光之莹？

    莽尔泰和阿海叔，皆是汝父生前挚友，把汝托付给此二位叔叔，汝应自强自立，隐于江湖之远，蔽乱世之祸，余和汝父九泉之下当无忧矣！”

    莽尔泰把一千两银票、盗取王爷之剑和一封家书交给阿海，并嘱托阿海好好照顾恩海哥哥孤儿，抚养孩子长大成人。路上小心兵凶匪患。

    莽尔泰看完遗书，潸然泪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照顾好恩海哥哥遗孤，以告慰哥哥嫂嫂在天之灵。

    夕阳晚照，芦苇微荡，断松岗上冷风习习，声响过处，群鸦穿空，附近枯枝之上，秃鹫虎视眈眈。杂草深处，乃是恩海安息之地，莽尔泰和阿海把夫妻同葬，从此夫妻同穴，终化作尘土，人世间不能偕老白头，另一个世界再也无人分开彼此。

    朔风古道，一辆马车从京城往南疾驰而去，赶车的大汉豹头龙目，铜面虬髯，他青衫裹四季，黑履踏九州，幼时习武的他，肌肉健硕，目光神炯。只见他在空中挥动马鞭，吆喝着马狂奔。吆喝声落，马嘶鸟惊。此人正是阿海。燕赵之地，自古沃土千里，人杰地灵。经此义和团乱及洋人烧杀掠夺，地无青苗租，晨无鸡鸣晓， 在苍茫而沉寂的中华大地上，偶尔几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枯瘦如柴的穷人在道路上蹒跚的走着，走累了就坐在地上吃力的挖着草根，挖起草根连泥带土塞进嘴里，然后茫然的盯着远处的天边，满脸都是绝望和悲伤……阿海眼含热泪，心痛如绞，赶忙勒停马车，让车内的奶妈拿出干粮，分出几块，远远的抛给这几个穷人，穷人们捡起干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并朝着马车跪拜，长久不起。阿海擦干眼泪，一甩马鞭，绝尘而去。他不忍心看着这些穷人们的惨景，也想到了他们的结局，今天他们是活生生的生命，几天后大概率变成平原上的累累白骨，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不是救世主，至少目前不是，他救不了中国那么多穷人。

    五天路程走进兖州府境内，山东梁山港汊纵横，芦苇丛生，山水相倚，水泽连天。天边的火烧云把满湖水染透，像如诗的梦幻。湖边的芦苇根深叶茂，随风微荡。远方湖边一棵大树孤独的矗立着，就像饱经风霜的老人，独自黯然的面对世间的沧桑。

    阿海无心赏风景，快马加鞭，从湖边入口进入茂密的森林。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松涛如浪。鸟鸣山幽，泉水叮咚。

    突然嗖的一声，一直冷箭划空直奔阿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