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买碗

    酒楼的工作每一天都在重复着，吴三妹在洗菜间的工作已经得心应手了。四个人在一起，天天吵吵闹闹的，时间也过得很快。

    但是吴三妹有一件事情仍然没有解决，心里一直为这件事情发愁。

    三个孩子天天吃饭都吃不饱。

    吴三妹想买两只碗来。

    她已经问过主管，酒店的员工食堂是不限量的，原则上是一个人只能用一张饭卡就餐，但是带着孩子的妈妈是有特殊照顾的——可以带孩子一起吃饭。

    有一天中午休息时，吴三妹路过一家卖杂货铺的店，里面是有碗筷在卖的，但是买这些要钱。

    吴三妹没有。

    可是要一个月后才能发放第一个月的工钱，也就是说吴三妹要有两个月后才能有钱去买碗筷。

    孩子饿着肚子要两个月。

    唉……

    五三妹想想就心疼。

    这天，洗碗的时候，罗兰看见吴三妹愁眉不展的样子，就问她怎么了。

    吴三妹已经摸清了罗兰的脾气，所以偶尔也会同她讲讲话。

    于是吴三妹就把想买两只碗的事情告诉了罗兰。

    罗兰也没钱。

    她更可怜——没家没丈夫更没有孩子。因为娘家太穷，想让她在家里多干几年活，爹妈就拦着不给她嫁人，一直拖到了将近30岁，才匆匆忙忙找了个人家把她嫁出去，结果丈夫不干正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家里也是穷的揭不开锅。

    于是，就和丈夫离了婚，结果，什么财产都没有分到，反倒是分得了一千八百块的债务，于是她就更穷了。

    气得她坐在丈夫家门前骂了一天，嗓子都嘶哑了。但是骂人有什么用呢？没办法啊，人家要债的是不会怕你骂人不骂人的。天天来家里逼债，她只好独自一人出来外面找活干。

    发了工资，要赶紧拿去还债。

    “你都在这里干了这么久了，大概有十几天了吧，你是可以去前台柜上预支工资的。”罗兰说。

    黄圆也点点头。

    郭永瑞还是那样阴阳怪气的：“哎呦，连碗筷子都没有，真是……啧啧啧……穷的嘞……”

    吴三妹翻过去一个大白眼。

    郭永瑞撇着嘴又翻了回来。吴三妹装作没看见，把头扭开了。

    郭永瑞是有资本讲出这样的话的——她家里就是这个县城的，她的老公，据她自己说是在县公安局上班，儿子在读大学，

    你要是问她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上班？

    “哎呦，待家里太闷了，来这里散散心。”她就会一脸傲气的回答。

    对于这个回答，吴三妹深信不疑。但是罗兰和黄圆则表示不能相信。“你听她吹牛，哪里不能散心，要来这里散心。”罗兰在背后生气的讲。

    郭永瑞的儿子读大学了，吴三妹想到了自己三个在员工宿舍，吃不饱饭的孩子。

    “真是不会投胎。投到我这样人的肚子里……”吴三妹轻轻在心里叹口气。

    如果一个人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她也许就适应了黑暗。但是如果有一天，让这个黑暗中的人看见了一点光明，她就会觉得身处黑暗是不公平的。

    吴三妹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刚开始，大家都不熟悉的时候，她觉得没什么，一切都好。但是现在大家熟悉了，彼此了解后，吴三妹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光明的地方——那么多不公平的地方。

    她心里有了怨言。

    但是她的这份怨言却不是为了自己——她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命运——她是为了自己的三个孩子。

    但是因为没有过多的见识，她也只能把这份怨恨转化为宿命——投胎。

    三个孩子就是不会投胎的缘故。

    心里有怨恨归怨恨，对于孩子的爱还是没有改变。

    她还是不忍心孩子们天天饿肚子。

    中午休息时间，她去了一楼的柜台。当然，二楼也有柜台。

    只不过二楼的柜台不负责员工的工资问题。

    一楼是整个酒楼的总柜台。酒楼所有的金钱开支全部都是归一楼的那个小姑娘管理。

    一楼柜台的小姑娘是吴三妹认识的——竟然是杨小凤。

    杨小凤热情的听完吴三妹的讲话，毫不犹豫的给她预支了十天的工资，一共三十三块钱。

    吴三妹接到钱的那一刻，手都是颤抖的。

    她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的钱——甚至见都是第一次见到。

    可把她激动坏了。

    她把钱装在上衣的口袋里，想想不安全，万一钱窜出来丢了怎么办？于是用手紧紧的捂着，但是样子又看上去好笑的很。

    她把手拿上去就放下来，拿上去又放下来，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次。看的杨小凤疑惑不解。

    “呵呵呵……”吴三妹只能尴尬的笑笑，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紧张和激动。

    “不好看就不好看吧，只要钱不丢就行。”

    最后，她一横心，还是用手捂着口袋出来了。

    卖碗筷的地方就在酒店的楼面那条街上。

    小小的一个门面，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场地打的像是一个场坝那样宽。

    各种家庭用具，头饰花环之类的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摆满了货架。

    吴三妹舍不得花这么多的钱，只敢买了两个碗、两双筷子。后来想想自己现在用的那两套碗筷还是人家林主管给的，得买了赔人家。

    于是又多拿了两双筷子和两个碗。

    托在手上仔细端详半天，越看越觉得碗边沿上印的花草好看。

    想着杨花的鞋子也破了，就买双新的鞋子。杨叶的是一件印着蝴蝶的褂子，杨草的是一条嫩绿色的裤子——那个孩子一天到晚的喜欢在地上坐着玩，费裤子，每次都是屁股那里磨破。

    吴三妹喜滋滋的挑选着要买的东西。想象着三个孩子拿到新衣服、新鞋子开心的样子，不由得嘴角弯弯的笑起来。

    真好啊。

    太好了。

    吴三妹第一次觉得老天还是开眼的。虽然还是穷，但是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钱会有的，孩子会长大。

    真好啊。

    以前那种除了争吵就是骂架的日子啊，绝望的让人看不见任何希望。

    贫穷的日子里，穷的不只是人的口袋，还有人的想法。处在那样的环境里，大家都恨不能一个弄死一个的才好，虽然弄死别人，自己也不会什么好处。

    但是那种环境里的人都像是疯子一般，只想着发泄戾气，没有人去想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大家都这么做。

    因为自古以来传统都是这么做。

    这就是理由。

    吴三妹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环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