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进城
杨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在白鹤滩没占到便宜，被寨子里的人给轰了出来。
经过艰难跋涉，终于又回到了杨家湾的家里。
吴三妹还是没有找到。
杨老太太一方面要操心家里的这些事情，吴三妹和杨草三姐妹都不见了，这些事情全部都落在了杨老太太的身上。
到底是年纪大了，很快的，杨老太太就有些支持不住，想让杨磊磊帮忙分担一下家务。但是杨磊磊却只想吃饭游玩。
杨老太太气的一天骂几次。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经分家另过了，谁也不肯过来帮忙。
杨老太太另一方面也害怕吴三妹的娘家过来要人，她是又累又怕，终于病倒了。
躺倒在床上，哼哈的呻吟，但是杨老爷爷不肯出面去请医生，杨磊磊害怕出钱，也不管他妈生病不生病的。到时间就回来时吃饭，吃过饭就东家逛西家串的。
这一天杨老太终于病重的厉害了，连饭都煮不成了。杨磊磊就自己煮了一碗面吃。杨老太太趴在床上，要喝水也没人理会，终于憋不住心酸流下泪来。
要是吴三妹在，要是杨花在……唉……
不说杨老太躺在床上后悔流泪，单说吴三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刚出大山，进去县城，看见满大街的新奇事物，眼睛都不够用似的到处看不够。
带他们去县城的那位邮差大哥，人家还有工作要干，老早就去忙活了。
临走之前，告诉吴三妹她们在车站这里等他，不要乱跑。
他天黑下班，领了信件资料等东西，就过来给吴三妹娘四个安排住宿等问题。
吴三妹满口答应下来。
她们是夜间出发的，为的是避开人。
路上走了半夜半天，现在是中午。
吴三妹娘四个除了从杨大明家出发前吃的一点东西，到现在也没有食物进肚。
吴三妹还好，毕竟是大人，忍饥挨饿的能力也要强一点，但是杨花三姐妹受不了，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年龄。
“妈妈，我饿……”
“妈妈。我也饿……”
杨花大点，不敢吭声，杨叶和杨草饿的直扯吴三妹的衣袖。
“……”
吴三妹愁眉不展。
出发前，趁着杨磊磊不在家里，偷偷拿了几件衣服出来，什么都没带。其实即便是想要带点东西，也没有什么可带的，家里和外面一样的穷。
杨大明倒是想给吴三妹一点钱的，但是吴三妹没有要，也不好意思要，一心想着进了县城就找地方干活，自己不偷懒，吃饭不成问题的。
大家都穷，舅舅一家帮助自己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厚着脸皮去拿他们的养老钱。
吴三妹想到了要靠着双手挣饭吃，但是没想到在没找到事情做之前怎么办的问题。
“妈妈，我饿……”杨草又拉拉吴三妹的衣服。
“……”吴三妹摸摸杨草脏脏的小手，又摸摸她发黄而又稀疏的头发，轻轻叹口气。
杨叶看看吴三妹为难的样子，不再开口喊饿，只是把衣袖抓在手里，塞在嘴巴里啃。
杨花盯着旁边的馒头筐，不自觉的咽口水。
那里有一个卖馒头的小商贩，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拿根扁担挑着两个竹编的筐子，上面盖着干净整洁的白布，白布下面凹凸不平的透出些圆圆的形状，馒头的香味随着热腾腾的蒸汽飘出老远。
吴三妹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三个孩子饥饿的模样全落在她的眼睛里，就像是刀子扎在心上。
人群来来去去，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吴三妹不错眼睛的盯着那位邮差大哥出去的路口，希望下一秒能看见他。
同时心里也懊悔的很。
为什么刚刚没有想到找他借点钱呢？哪怕一点也行啊，多少能给孩子们买点吃的也行。等找到事情做了，一定会还给人家的。而且还要多还些。
对，就这样，先借点钱。
等他来了，就借点钱。
车站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始终不见那个邮差大哥。孩子们已经一个两个的没有力气站起来了，都靠着吴三妹的腿坐在地上，头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吴三妹看看旁边的卖馒头的。馒头快要卖光了。只剩下竹筐底下寥寥几个。
她摸摸挂在胳膊上那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几件衣服，不值钱的，也不知道……唉，去问问吧。
她拉着杨叶和杨草的手，杨花跟在她妈妈的后面。
“大哥，你看，我这里有几件衣服……”吴三妹拘谨的打开布包，努力向卖馒头的商贩展示着自己布包里衣服的整洁，“我能不能和你换两个馒头？孩子们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吴三妹脸都红了。
她一直认为做人可以穷，但是不能因为怕穷就去做丢脸的事情。
现在她有手有脚，却要伸手向人乞讨，实在是丢脸至极。
卖馒头的商贩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衣服，满脸的鄙夷，“不要，不要，走开走开”。
吴三妹还想解释什么，但是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讲些什么才好。
寨子里的人虽然也很嫌贫爱富的，但是一般去哪家，吃的物事不管好坏还是多少会拿出一点给孩子的。这里的人情实在淡薄到无情。
吴三妹只好收起衣服，重新把布包系好。
她焦急的四处观看。
车站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大门也上锁了。原来这个车站只走县城附近的路线，不走远路，更不下乡。所以是没有夜晚班车的。车站工作人员到点就下班。
天渐渐黑下来，得亏现在是夏天，娘四个只是饿肚子，还不至于受寒冷。
第一次进县城的吴三妹实在不知道去哪里，她只知道那个带她来的人让她在这里等。
吴三妹坐在车站前面的台阶上，把杨草抱在怀里，杨花和杨叶一个在她的左边，一个坐在她的右边，都把头靠在妈妈的膝盖上睡着了。
尽管睡着了，三个孩子的肚子还时不时的“咕咕”叫。
吴三妹想哭，但是强忍着不能哭。
待在杨家湾是死路一条，出来杨家湾还是这么难。不管多难，要活下去。
活下去。
带着孩子活下去！
这个信念既不感天动地，也不震耳欲聋，但是她是一个母亲能想到的最坚韧的信念。
带着孩子活下去。
等啊等啊……
吴三妹也睡意朦胧。
半睡半醒之间，突然感觉脸上湿湿的像是有水洒下来。
下雨了。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一来就是大雨倾盆，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车站前面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光溜溜的一排台阶泛着冷冷的水光。
三个孩子全都醒了，还都呆呆的坐在母亲的身边。
吴三妹赶紧站起来，怀里还抱着杨草。杨花和杨叶也跟着站起来。
“快，大丫，二丫，赶快找地方避雨。”
两个大点的孩子很快反应过来，但是哪里有躲雨的地方。
吴三妹和三个孩子慌乱之中，只顾着找躲雨的地方，于是就距离车站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