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杀还是不杀
燕子迅速找回张四哥六人，带着他们边走边躲，耗费了大半天时间，终于趁着夜色，离开了金陵城。
待得回到了地道，燕子把他们几个安顿好，便找来了那十四个男村民，把从鬼子那搜来的手枪都交给了他们，这几个村民都经常会上山打猎什么的，对于手枪还是有点熟悉，燕子让他们暂时负责地道口的防卫，以防地道口被鬼子巡逻队发现。
虽然她知道凭借那山石草垛的掩护，地道口被发现的可能性不高，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休息了不久，她便又准备出进城去救人了，她也知道想到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从那十多万鬼子占领的金陵城中把几十万平民全部救出来，但是，她还是抱着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的心思，毅然孤身继续潜入金陵。
王达说到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三十万多人啊，金陵城在之后的一个半月，到底遭受了什么，知道得最清楚的，恐怕除了那几个外国记者，就得数这丫头了。”
张四哥一家和林嫂三个女人，算得上是最幸运的了，因为他们在金陵沦陷的第一天，就碰上了燕子进城查探，也因为第一天，鬼子还没开始大规模地去捉拿平民百姓。
这个间隙之间，给了燕子两天的活动时间，她昼出夜归，悄悄在土山地道往金陵的那段路上，在战壕等废弃防御工事中找了一条较为容易走的路，以燕子作为记号，为准备要救出来的军民指引道路。
是的，当燕子十四日再回到金陵时，发现原来国军还有数万没来得及撤退的军人，这些军人大部分被鬼子军队管制着，但燕子还是想试图救出他们。
燕子躲在一处房子顶，看着被驱赶一处围墙边上的军兵，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想得太简单了。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包围着他们的鬼子，燕子严重怀疑，自己累死也杀不完。
她也才发现，当初在村子里，那几百的鬼子，躺着随她抹脖子，他们十多个人都忙活了差不多一晚上，现在整个金陵城里，可是有着十多万的鬼子呀。
无奈之中，燕子也是只能选择老办法，在城中破旧房子中寻找，发现五六人小队的鬼子，则收割一波人头，能找到几个隐藏得好的平民，则尽量地把他们救出城去。
只是金陵城的现状非常残酷，燕子于颓垣败瓦之中游走，落单的鬼子是见到不少，还救下了好几个妇女，让她们避过了被鬼子玷污的惨剧。
这一天，燕子杀了大概有五十个鬼子，救下了五名妇女，还有三个孩童，但却没见到有男性的金陵市民。
正当燕子纳闷，为什么就没见到有男子在城中被追杀时，一阵连贯的枪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就近找了个算是安全的房子，让几名女子带着孩子先躲了进去，然后在周围简单弄了两个陷阱，便向枪声的方向追踪而去。
触目惊心的一幕映入了燕子眼中，就刚才她安顿妇女孩子，布置陷阱的功夫，她寻声而来看到的，是数十具尸体，躺倒在血泊之中。
报仇！
燕子定神听声，向着那远去的脚步声，追踪过去。
不一会，燕子就追上了这个大部队，她粗略一数，大概有一百人，那应该是鬼子一个连队了，带头的鬼子踱着步子在前面走，头还不停地往四周张望，好像周围有很多人围观他似的。
后面部队鬼子兵都拿着枪，列队跟在后面，燕子在他们之后，看着这群罗圈腿走路，就恨不得把他们腿都切下来。
只是这人太多，燕子自问也没有那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她急呀，也恨呀，为什么就没多来几个帮手呢？
最终，燕子狠狠地看着离去的这一队鬼子，极度不甘心地离开，回去找到几个人，待到天色渐黑，方才带着她们离开城里，返回地道。
刚把她们安顿好，燕子想到那倒在血泊中的人，心中煎熬，根本无法入睡。
最后索性修炼了一个小时左右，便又带上东西，直奔金陵而去。
晚上进城，燕子也不再寻声救人了，大晚上的吵醒小孩了更麻烦。
燕子此行目的，是为了报仇来的！
但当她循着火光，快要到达鬼子一个营地的时候，在她面前，却出现了一道身影。
燕子看到那身影，整个人都突然警惕了起来，双匕首顺势滑到掌中，摆出一副防御姿态提防着身影的一举一动。
之所以燕子充满警惕，那因为她刚才边往营地走，耳朵却还是一直听去取周边动静的，但身影却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那身影却突然发出了笑声道：“哈哈哈哈！不愧是燕子李三的教出来的，警觉性还真是高！”
燕子眉头一皱，因为她一直向着鬼子营地方向走，是面对着火光而行的，而身影站在她前面，她除了看到来人是一身长衫，背着双手，他的样貌的根本看不到，此刻听到他说话，在燕子的印象中，自己是没有见过此人的。
那人看向燕子，由于他背对灯火光亮，燕子脸上表情完全是被他尽收眼底，他看出燕子的疑惑，便伸手往远处一指，声音低沉地道：“去那边，咱俩聊聊。”
燕子趁着他偏头看向一边的时候，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个中年人，方脸短发，浓眉额宽，鼻梁坚毅，唇下还有一簇小小胡子，给燕子的感觉他应该也是一个军人。
那人没等燕子回应，自顾就往那边走去，看似闲庭信步，但速度却并不慢，燕子感觉得到，他的功夫可能比李三还要高强，但是若自己要走，他应该追不上来。
燕子并没有想着逃走，她还在想着，一会之后去杀点鬼子，给早上死去的人民报仇。
两人走到一处没有倒塌完的房子边上，这里在鬼子营地看来就是一堵断墙，但是光亮照过来却刚好形成一个阴影，正适合躲藏。
身影一脚踢翻一截大块断墙，当作凳子坐了下去，燕子找了块干净地，也盘腿坐了下来。
“你是准备去杀点鬼子，去给早上那些平民报个仇？”
燕子一愣，看着那人，没有说话。
“你知道你这样，只会害死更多的平民百姓吗？”
“怎么可能？”
燕子听到了，差点跳起来，那人身手虚压，燕子才想到这是在鬼子营地附近，才压小了声音提问。
那人眼睛左右看了一下，压低着声音道：“这边虽然没有鬼子夜间巡逻经过，也别那么激动大声，哎……你这丫头做事太冲动了。”
燕子有点意识到什么事情，但还是嘴硬地问道：“我……我不就是杀了残害同胞，毁我家园的鬼子兵吗？这样做有错了吗？这些人在在金陵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我杀他们，做错了吗？倒是你，身为龙国人，为什么要保护鬼子，阻止我去杀他们？”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悲哀的神色，他看向燕子，燕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看到那人眼中泛着泪光。
但是他很快把头转向了鬼子营地的方向，声音低沉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你那干爹燕子李三，在我面前还走不过十招！你一个丫头片子，在我面前说这话，你觉得自己杀了几个鬼子，救了那么几个人就很了不起了吗？”
燕子倔强道：“我没觉得自己了不起，我要是真的能有那本事，就把那群鬼子都杀光了！”
那人冷笑一声，问道：“把他们杀光？你以为你是谁？你可知道里面有多少鬼子？全金陵里面现在有多少鬼子？除非你是传说中的神仙，单手就有镇压数十万人的本事，要不然，你那就是在做梦！”
燕子继续顶针：“那杀不光，能杀多少是多少，难道杀他点鬼子报个仇也不行？”
那人被燕子气笑了，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那你杀他们几个几十个，甚至厉害点，杀他个几百人，然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他们的人，他们是不是也会报复？他们报复是会怎么样报复？”
燕子眼睛看往地上，她语塞了，但是还是嘟了一下嘴，右手漫无目的地挥了一下，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那人见燕子没有接话，继续道：“你那次干掉了那一营鬼子之后，我就开始注意你的举动了。”
燕子惊讶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老张的保镖，郑方城！”
燕子“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眼珠子一转，双腿发力就想跳起来走人了。
郑方城好像看出了她要干什么似的，伸手拦住了她，笑道：“你怕什么，想跑了？”
燕子听出他语气之中的嘲笑，轻轻吞了下口水，硬撑道：“谁……谁要跑了，我坐累了活动一下腿而已。”
郑方城语气中笑意更浓了：“你平常练功打坐起码都得两三个小时吧，现在才坐了多久，就累了？看来你平时练功偷懒很严重哦。”
燕子心中打鼓，回了一句：“我才没有！”
郑方城忍不住笑了出声：“哈哈哈哈，看来李三和你说过我在京城追踪他到金陵那事吧？怎么样，堂堂金陵之女，大女侠金燕子，害怕了？”
燕子咬了咬嘴唇，没有回话，因为当年李三和她说这事的时候，是告诫她，见到郑方城这个人，能不打交道就尽量敬而远之。
郑方城见燕子不说话，想了一会，才道：“好了，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这次拦着你，就是要告诉你，想要让金陵城多安静几天，等待咱们大军杀回来，让城里人安稳几天，那你就乖乖地给我回你那地道去待着，别乱出来转悠了。”
燕子立马激动地反问他：“那看到鬼子杀害自己同胞，奸淫咱们姐妹，也不能管了吗？”
郑方城长长呼了口气，语气中透着无奈，“我刚说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那几个鬼子，他们发现了，是不是要报复回来？找谁报复？还不是找的平民？”
燕子想道早上看到的血泊中的乡亲，眼中泪珠都在打转了，郑方城看在眼中，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燕子的头，：“傻丫头，现在的处境，并不像你那日在村子中，那时凭你们十来人，杀掉几百个鬼子，那是先头部队，打仗死了很正常，但是，现在是他们占据了金陵，在占领地他们自己人被杀，他们还是侵略者，对城中百姓是有着生杀大权的，这样的情况，他们是一定会杀平民来报仇的，你知道吗？”
燕子继续保持着沉默，但在她那满含委屈泪水的大眼睛中，郑方城还是看到了其中的倔强。
郑方城还真怕她哭了出来，语气也软下来了，“要不这样吧，你如果还想救人，那就手脚放轻点，打晕了鬼子救走了人就好了，别直接打死，这总行了吧？”
燕子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摇头：“不，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我忍不住手！”
郑方城又有点生气了，这丫头就是头倔驴子，偏偏她又是为了平民而倔，他都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服她下手收敛一点了。
最后，他还是无法可施，只能对燕子下了一剂猛药了，“你如果想见到鬼子像早上那样，屠杀更多的平民，你就继续这样干吧，我想死去的那些人也会感谢你的！”
说完他就飘然而去了，留下燕子独自坐在那里，脑海中却仍然回荡着他的那句话。
很久之后，燕子失魂落魄般离开了那里，当晚是如何回到地道的她都忘记了。
回来的燕子失魂落魄般，别人和她说话她都是答非所问的，进房后就把门关起来，坐在那发呆。
到了刚天亮，门外有人来找燕子，说是地道口那来了群人，让她去看看。
燕子揉一揉眼睛，开门的时候把门外的朱姐吓了一跳，因为她整个眼睛都红了，朱姐拦着她问怎么回事，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出到了地道口，却见郑方城站在草垛前，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见到燕子出来，他回手一指身后的人，对燕子道：“喏，这里六女三男，都是我刚带出来的，没杀一个鬼子，全是打晕了救人，给你带来了，接收一下呗！”
燕子一下眼睛瞪得老大，郑方城看到她那红红的眼睛，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燕子想要喊住他，但张开了嘴，却鼓起了腮子，没发出声来。
她转身先把九人带到地道，一番询问，才知道这六女三男，都是在金陵医院里被救出来的。
其中四个女的是护士，一个中年男子是医生，另外四人，两男两女，都是伤兵。
鬼子攻进金陵的时候，一个医生带着四个护士，领着这几个病号躲进了医院的太平间里，很好的躲过了鬼子第一轮的扫查。
但是昨天晚上，几人实在是太多天没吃东西了，所以男医生带着两个护士去给其他人找点吃的，很不幸地被鬼子几个巡逻兵发现，三人被围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样才好时，那几个鬼子却全都倒了下来。
然后郑方城就出现了，他询问了还有六人躲藏着，便和他们三人一起，找回了六人，趁着夜色把他们带出了城，来到了地道这里。
燕子听到他们饿了好几天，便带他们到吃饭的地方，让他们都吃了点东西后，再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