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女儿
“苏扬姐。”
“嗯？怎么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背对着躺在床上的两人轻声的交谈着。
“你能帮我一个忙嘛？”
其实在李卓婷提出要和自己睡的时候苏扬就知道她一定有话对自己说，虽然两人年纪相仿有共同话语，但是也只是认识几个小时的陌生人哪里会变得这么熟络，而且通过刚才的交谈两人的共同话语其实并不多，因为腿的原因李卓婷已经休学在家半年了，她已经与普通学生的社会生活严重脱节，导致两人交谈起来并没有太多可聊的更多的是李卓婷向着苏扬提问一些关于职业的事，而苏扬就自己知道的一一为其解答。
感受到背后的动静苏扬也挪动着翻了个身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眸轻声开口道，“好啊，要我做什么啊？”
苏扬依旧是熟悉的先答应再去询问具体的事由。
“苏扬姐，明天你们要走的时候，带着我妈妈一起走好不好？”对面的女孩子柔声道，语气中充满着乞求，最后似乎是担心苏扬有所顾虑连忙开口道，“就带我妈一个人走，我不去的我知道我这副样子跟着你们反而会害了你们，不过我妈没问题的她不会拖后腿还可以照顾你们的生活。求求你了带上她好不好？”
说实话，听到李卓婷的话苏扬其实挺诧异的，她以为李卓婷会问自己关于职业者的事，委托也可能是与寻找晶核相关的，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想让她们带着杨英走。听到李卓婷的话苏扬仿佛被震惊到了一样，沉默了片刻才缓慢的询问道，“你妈走了，那你怎么办呢？”
是啊，杨英走了李卓婷怎么办呢，虽然经过了这半年的磨合，在这两室一厅的房间里她自己生活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现在可是丧尸横行末日啊，这加房子中的食物终有一天会耗尽的，独自一人在这的李卓婷就算没有丧尸闯进来，最后也必定会饿死在卧室的床上或陡峭的楼梯上。
可是，杨英留在这里又能怎样呢？透过窗户李卓婷知道丧尸们在越来越强，就算妈妈留下又能怎样呢，妈妈照顾着自己两人一起活过十来天后被饿死在这房间中嘛，还是让自己妈妈在外出收集食物时死在丧尸口中，然后自己再房间中孤独的饿死？
在末日来临时，李卓婷就早已知晓自己的地位，一个瘸腿的废物这种世界中是逃不掉死亡的结局的。她不害怕甚至心有还有几分解脱，以往的半年中她无数次的幻想着自己和爸爸一起命丧在那场车祸中，这样的话杨英就没有累赘了可以拿着赔偿款去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找一个爱她的男人乘着年轻还可以再要一个孩子，这样多好啊，可惜，自己没死。一个瘸子拖累着她，丢掉了工作愁白的头发，李卓婷不是没有想过自行了断，但是当杨英抱着她哭嚎着说出‘婷婷！妈妈只剩下你了啊！’她便狠不下心来，她担心她会想不通干出一些傻事。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又相互拖拽着彼此，好在现在末日来了‘终于可以死了！’李卓婷如释重负的想到，但是依旧放不下的还是杨英，如果没有希望两人就这样死了倒也罢，但现在李沐晴等人的出现让她看到了让杨英活下去的希望，因此她恳求着苏扬“求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
“我没问题的，我自己待在这里也能照顾好自己。”李卓婷明亮的眸子在注视着苏扬语气稳重而坚定。
“不行！就算我答应你妈妈也不会答应的！”在听见李卓婷对于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打算之后，苏扬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
“不，我妈会答应的，真的。”不同于苏扬有些气急的急促语调，此时的李卓婷一直以一种平缓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到时候，苏扬姐能不能答应我带上她一起走？”
苏扬没有接话，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打心底的她不愿意放弃李卓婷，但是她也知道都要救这种荒谬的想法根本不可能。
“先睡吧！明天早上我去问问小晴姐。”沉寂良久安静的卧室中才再次响起话语，苏扬伸手捏住对面那个女孩的手轻声说道。
“嗯。”
昨夜的雨不知在何时停了，天边重重叠叠的乌云已经散去，朝阳已经从天际探出半个彤红的脑袋，不得不说在末日前还是末日后朝阳永远那么美丽，初生的阳光仿佛蕴含着无限的希望，在这个雨后的清晨清新的空气给早起的人带来一份难得的体验。
‘咚、咚’
早早的苏扬便翻身下了床，昨晚的事一直萦绕在心间以至于做梦都梦到了母女二人分别时撕心裂肺的场景，因此在天色微亮时便迫不及待的敲响了李沐晴的房门。
客厅杨英还在睡着，细微的鼾声飘荡在空气中。苏扬轻轻的叩响李沐晴的房门后，就扭门走了进去。
“小晴姐”进门后苏扬看着站在窗前的李沐晴便上前去将昨晚的事叙述给她听。
“小苏扬啊，其实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听完了苏扬的描述李沐晴不着急着回答反而是微笑着问了苏扬一句。
“我不知道，我们也许可以让小丘背着卓婷，我来背背包这样她们母女二人就能一起走了。”坐在身后的床铺上，苏扬低头嘟囔着眉宇之间满是纠结。
李沐晴也转过身来，靠在窗台上看着苏扬神色凝重的认真说道，“让小丘带着她走是没问题，可是我们还要穿过这么多的街区，一旦遇到丧尸小丘就不得不放下卓婷去战斗，我也要去战斗你也是，这样的话就变成杨姐带着卓婷在丧尸的包围中了，就算有我们照应她们也很难活下来的。”
李沐晴说的这些苏扬都想到了，只是她实在不甘心她不想放弃李卓婷，明明是一个年纪比自己都还要小的姑娘却要这么坦然的去面对死亡，苏扬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可是”
“好了，小苏扬去答应卓婷的请求吧，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们也只是普通人啊。”见苏扬还想说些什么，李沐晴出声打断了她。
“嗯。”低头沉默片刻，苏扬终究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闷闷的应了一声，转身回了主卧的房间。昨晚苏扬就想了许多办法，但最后得出的结论都是李卓婷跟着她们一起出发都比在这房间中要凶险万分，只是这半个多月来李沐晴一直都是对任何事有所把握的模样，在地铁站救出自己是这样，第一次面对劫匪时也是这样，苏扬下意识的认为对于这件事李沐晴或许还会有办法，结果是她想当然了。李沐晴也提醒了她，就算现在她们两个都是职业者，面对等十只的丧尸也能轻松解决，可终究还是人类啊力量比较大的人类罢了，人力终有尽时。
回到房间，将刚才和李沐晴的讨论结果说给李卓婷听，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一改昨日的萎靡开朗的笑了起来，牵着苏扬的手连连道谢，可是苏扬自己却是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妈，一会你跟着苏扬姐她们一起走吧。”几人围坐在客厅吃着李沐晴拿出来的面包当做早饭，李卓婷冷不丁的说出这一句话。
杨英先是诧异的看一眼女儿，然后失笑道，“小婷说什么呢，妈着一把老骨头的跟着小晴她们一起不是拖后腿嘛？”
“我没开玩笑，你和苏扬姐她们一起走，你走不走？”李卓婷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语气平淡的再次重复了一遍，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右手却从轮椅的坐垫下面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再次逼问道，“你走不走？”
“小婷！”
“卓婷！”
两声惊呼分别从苏扬和杨英的口中蹦出，两人都是一脸慌张的却又不敢上前因为那柄刀距离皮肤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李卓婷这个做了半年轮椅的病人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捅开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小婷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有事咱们好好说。”杨英极力平复着自己的惊骇的内心，用一种自认为和蔼却满是颤音的语调安抚道。
“对，卓婷你先放下刀，我们会帮你好好劝说阿姨的。”苏扬也在一旁附和道。
李沐晴退坐在一旁，脸上也满是错愕，显然她也没想到李卓婷会用这种方式来逼自己的母亲就范。
“不行，你们现在就走！”李卓婷厉声道手上当即也用力几分，白皙的脖颈上开始溢出殷红的鲜血。随即又对着苏扬满怀歉意的说道，“抱歉了苏扬姐，没能让你们多待一会儿。”
“没事的，我们这就走了，和阿姨一起走。”苏扬紧张的说道，生怕李卓婷的手再用力几分，一旦刺破的动脉以现在的条件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罢苏扬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绕着李卓婷进到次卧将还在熟睡中的大洋芋抱在怀中，再紧贴着墙壁慢步挪了出来。
见李沐晴和苏扬二人抱着猫背上背包做好了出发准备，李卓婷的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手中的水果刀也松懈的几分，不过依旧是紧贴着肌肤。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李卓婷缓缓开口道，“妈，记得不要给苏扬姐她们添麻烦，注意安全，活下去！苏扬姐，小晴姐给你们添麻烦。”
李卓婷以一种长辈的语气轻声交代着，让李沐晴和苏扬二人有着一种她才是母亲的荒诞感。
“嗯！”欲言又止的杨英看着女儿脖子上的血痕最后只是柔声应下。
看着背着背包抱着猫咪的三人，在挪开门口的桌子后再次将门合上李卓婷依旧用小刀抵着自己的喉咙不敢有一丝放松，直到听见楼梯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才长舒了一口气，虚脱般垂下了握刀的手臂，细如蚊声的呢喃道，“再见了，我爱你妈妈。”
待休息片刻后，李卓婷推动着轮椅来到窗前，不一会儿几道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一个，两个，三个！楼下出现的人影只有三个，分别是苏扬、李沐晴和小丘的，唯独不见杨英的身影。李卓婷一下子慌张起来，急忙推动着轮椅来到门口，费力的挪开了挡在门后的桌子正要伸手开门，却见大门先一步被打开，杨英噙着笑意站在门后，“我回来了！”
和杨英的微笑不同，此时的李卓婷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白皙的脸颊迅速涨红怒吼道，“谁让你回来的，滚啊！你要我死在你面前才甘心是不是！”
说罢，右手迅速的拿起腿上的刀就往脖颈处刺下去。
“刺吧，你死了我也用那把刀自杀了。”杨英依旧是面带着微笑，语气轻柔却语速极快的说道。
话音刚落李卓婷手中的刀便在皮肤表面停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说到做到，亦如自己以死相逼一样，自己的母亲也是在平和的外表下有着非常人的执拗与疯狂。
“我回来了！”杨英噙着笑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话语。
轮椅上的李卓婷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缓缓道，“欢迎回来。”
她知道，她们俩要一起死在这里了，但是心中并不空虚。
时间回到刚才的楼梯间，杨英同着李沐晴几人一路下到了一楼便停住了脚步，“小晴、苏扬我就送到这里了哈，你们自己外出注意安全。”
“啊？阿姨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苏扬一脸吃惊的问道。
“杨姐，这样上去卓婷会不会”李沐晴也为难道，毕竟已经答应人家了，然后转头杨英又走了回去，让李沐晴总觉得自己失信于人而且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没事的，我自己女儿我清楚她的脾气，等你们走远些了我在上去。”顿了顿杨英再次说道，“我亏欠小婷太多了，我没能让她和别的小姑娘一样健健康康的长大，就已经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了，现在我有怎么可能离开她呢。世界已经这样了，我只想陪在她身边照顾好余下的时光就够了。你们走吧，我要准备上去了。”
见杨英这么说，李沐晴就只能作罢苏扬却还不死心的在劝说着杨英，“阿姨，可是卓婷的心愿就是你能安安全全的活下去啊。她昨晚给我说觉得自己拖累了你太多，现在只想你能活下去就好了！”
杨英在一旁失笑道，“明明是我亏欠她的，带她来到这个世界却没能保护好她。那现在我的心愿也只是陪着她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好啦。我先上去了，小晴、苏扬祝你们好运。”
说罢，杨英便头也不回的走上的楼梯。
“嗯！杨姐保重！”李沐晴挥手和杨英做着最后的道别，苏扬在一旁抿唇不语。
“小晴姐，这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做到嘛，杨阿姨和卓婷还是保持着原样，处境没有任何改变。”待杨英走过了楼梯的转角，李沐晴等人才开始向外走去，苏扬开口询问道。
“保持原样不好嘛？起码没有变坏不是。小苏扬，我们不是什么救世主，也只是一个在这末日中艰难求生的可怜人罢了，不要有太多的心里负担了。”一边走着李沐晴一边用轻缓的语气帮苏扬开解道，她知道苏扬这是在拥有了超出常人的力量后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自己背负上了一道名为使命感的枷锁，然而实际只不过是这末日世界中的沧海一粟而已。
想着杨英和李卓婷她微微有些出神，妈妈啊！如果自己妈妈还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像杨英这样爱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