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遗言遗训
从之前易州客栈的少年杀手,再到此时被小叫花子贴身突袭,期间已经出现了数十名紫气高手,可见对手的势力之大。
而且,侏儒两次重伤,皆是被少年所伤,可见对手对侏儒了解之深。
似乎是感觉到李霄的不安,侏儒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霄儿,你可曾后悔跟着为师?”
李霄闻言急忙摇头,“不后悔。”
“嗯。”
“动手不留情,留情不动手并非全然正确,”侏儒说道,“若是只因恶语中伤,动手不留情则有些戾气过重,留情不动手则难免心生怨气,于人于己皆无益处可言。”
“徒儿记下了。”李霄说道。
“不违本心,当以雷霆手段施之以戒,非万不得已,莫要大开杀戒,”侏儒叹了口气,“你还年少,期间尺度难能把持,别勉强自己即可。”
此时侏儒一反常态,平日里都是李霄问,侏儒答,此时却变成了侏儒说,李霄听。李霄心生疑惑,并未回答。
“嗯?”侏儒轻疑。
“徒儿谨遵教诲。”李霄点头应答。
“日后若身居高位,当俯身视之,要明辨是非,可以保留仁慈,却万不可心存宽纵,失之公允。”
“师父,您的伤”李霄似乎猜到了什么。
话音未落,便被侏儒打断,“待为师把话说完。”
“搏命之际则万不可心怀仁慈,要知道,武者,凶也,稍一失手便会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侏儒轻声补充。
“师父,闭目自障”李霄露出哭腔。
即便侏儒未曾明说,但他已经有所察觉,侏儒讲的话在此时更像是遗言遗训。
“学的挺快,”侏儒沉思良久,“那金芒细丝乃是金乌翼羽,三丈之内瞬息即至,伤魂灼魄”
侏儒话音未落,急咳吐血,皮肤之下似有金丝穿行,甚是骇人。
“师父”李霄悲恸大哭。
“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侏儒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侏儒前半夜一直在咳血,身前衣物、身下被褥尽是血迹,气弱游离,精神也愈发萎靡,此时再看那两女子,越发像那勾魂的黑白无常。
后半夜,侏儒突然止住咳嗽,起身坐在床上吃起了干粮,呼吸仍是急促,但精神状态却好转许多。
直至五更时分,半睡半醒之际,侏儒豁然起身,李霄随即睁眼。
“走吧。”侏儒迈步出门。
李霄感觉有些不对劲,即便伤势好转,也不能如此迅速,迈步之间从容有余,似乎察觉不到伤痛一般。
短暂错愕之后,再看那俩女子,早已没了踪迹,李霄顾不上猜想,急忙收拾包袱,紧随侏儒身后,因被褥多有血渍,剩余房钱也不曾讨要。
客栈门前躺着几个叫花子,见二人出了客栈,便远远跟在身后,侏儒并未理会,而是自集市中买了辆马车,自北门出城。
侏儒坐于车厢内,李霄驾驶马车,扬鞭策马,疾驰北上。
时至午时,这一路李霄曾多次发问,侏儒皆是皱眉不语,令李霄心情很是沉重,以及莫名的心慌忐忑。
长途奔驰,师徒二人受得住,马匹却受不住,车厢后装有草料、水桶,喂饮过马匹,歇了一个时辰,这才继续赶路。
“霄儿,你对道教如何看待?”侏儒突然开口说话。
李霄不知侏儒为何如此发问,但侏儒曾是道士,难免爱屋及乌,“我感觉还不错。”
“不错在哪?”侏儒继续发问。
李霄想了片刻,“斩妖除邪,济世救人?”
“这些和尚也能干,”侏儒摇头说道,“还有别吗?”
“别的我也想不到了,”李霄思虑片刻,似乎想到什么,“师父,我已经拜您为师了,不会再另投他门。”
“呵,你倒是聪明,”侏儒笑道,“你这脑瓜若是都用在修行之上,日后的成就低不了。”
侏儒说话很是随意,但李霄心中的忐忑感反而更甚,“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侏儒随口说道,“为师虽失了道籍,但却并不痛恨师门,只是我的所经所历,以及所行之事与师门多有冲突。”
知道侏儒还有话说,李霄便不曾插嘴。
“你虽年少,却屡遭苦难,日后行事难免行事偏颇,”侏儒继续说道,“为师不会劝你向善,只是希望你不要为难师门,存心报复。”
“徒儿遵命。”李霄有些不明白,但仍郑重点头。
李霄突然一阵莫名心悸,很是突兀,正疑惑之际,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急忙拉停马车。
“师父!”李霄惊呼。
“无碍,”侏儒摆手,“古语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遇人当明辨洞察,切不可心存侥幸。”
“须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侏儒说着走出车厢看向前方,李霄顺着视线望去。
周围无有山川树林,一马平川,不用细看,便发现远处站立不动的八道人影,李霄急切环顾四周。
果不其然,前后左右共计二十九道人影,呈合围之势将马车围在中间,当是侏儒对手无疑。
“徒儿莫怕,”侏儒伸手拍了下李霄的头,“此乃二十八星宿杀阵,待为师破去阵法,便是这二十八人殒命之时。”
“你且驾车西行,阵法破去后立即策马离去,自此隐姓埋名。”侏儒说话间,掏出一个三寸的木盒,塞入李霄怀中。
直到此时李霄方才明白,此前为何会心慌忐忑。
侏儒夜间急咳吐血,后半夜却突然止住,而后情况与那回光返照之状一般无二。
“师父!”李霄悲痛大哭。
“莫哭,”侏儒沉声说道,“他日再为我报仇便是,此时切勿犹豫不决,枉送性命。”
李霄悲痛欲绝,侏儒见状皱眉厉声喝道。
“听到没有!”
“师父,徒儿记住了。”
“去吧。”
侏儒言罢展眉,一扫颓势,飘然下车,迈步前行,不徐不疾,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从容不迫。
李霄驾车西行,频频回头,难掩心中悲戚。
这时正北方向走出一人迎向侏儒,身形纤细,头顶方巾,身着紫红长袍。
看到此人的瞬间,李霄便想起数日前,曾碰到的那个豪华马车,即便是双马驾辕一闪而过,李霄依然能够一眼认出,马车中坐的那个白面书生正是此人。
“师弟,别来无恙啊。”紫袍书生大声说道。
“呵,狗改不了吃屎。”侏儒出言嘲讽。
李霄回过身驾车,再看下去怕不忍离去,侏儒说过要为他报仇,即便只是为了催促他离去,但李霄一定会报仇,报仇就必须活着。
很快李霄便来到西侧众人面前,打眼一瞧便能认出都是道士,眼看越走越近,但这些人仍未有所动作,似乎是无法移动。
疑惑之际,拉车的马匹身形一顿,站在原地摇头响啼,李霄大为疑惑,只好下车查看。
“徒儿,保重啊!”
刚跳下马车,便听到侏儒的悲喊之声,急忙回头看去,此时侏儒正飘在空中看着他。
李霄忍不住又哭,再也顾不上前一刻的谆谆教诲,转身奔向侏儒。
“师父!”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耳中嗡鸣之声也随之消失,李霄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股气浪迎面扑来,当即被掀翻在地。
李霄一直盯着侏儒,爆炸正是来自于他,但也看到了那个白面书生,如同断线风筝一般飘然落地。
侏儒对他恩重如山,父母双亡,仅剩侏儒这么一个亲人,却也在此刻身亡命殒。
悲恸之下,李霄已然丧失理智,血气上涌,起身朝着白面书生杀将而去。
途经爆炸中心,发现侏儒什么都没剩下,李霄更是悲愤不已,抽刀砍向五丈之外的白面书生。
此时白面书生七窍流血,已然气弱游离,李霄到得近前哪还管得上别的,手中大刀狂乱挥砍,血光四溅
直到筋疲力竭,这才瘫软在地,突然脖颈一凉,回首看去,那俩女子竟能在白日显形。
李霄瞬时清醒,连滚带爬,起身便跑,回头窥望,视线越过两个女子看向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已然变成一滩肉泥,死的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