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笼中之鸟
听见井口突然传来男子声音,李霄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抬头看去,隐约看见井口有一道黑影。
“说你呢,井下那个。”井口再次传来声音。
李霄暗暗叫苦,回头定要找个算命先生的看看,最近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遇到, 但也仅仅是想想,因为目前情况自己能否脱困还难说呢。
井上之人见李霄在井底不做声响,当即吼了一嗓子,“磨蹭什么?上来!”
“我上不去,您大人有大量,容我在这自生自灭吧。”李霄喊道。
“我让你大人大量让你大人大量”
井上那人闻言似乎很是生气,李霄正疑惑之际,便觉得头痛欲裂,站立不稳,差点晕将过去。
李霄揉了揉脑袋,此人竟用石头砸自己,正准备开口大骂,当即意识只会被砸的更狠,赶紧改口求饶。
“好汉饶命”
李霄话音未落便被此人打断,“将绳索砸在腰上,我拽你上来。”
看着眼前突然降下的绳索,正犹豫要不要出去之际,又是一颗石子正中脑门,不管如何躲闪,石子总能正中脑门,疼的李霄是呲牙裂嘴,意识到此人能看清井下情况,不敢再作犹豫,抓起眼前绳索系在腰间。
未等开口,只觉绳子另一端一股巨力传来,李霄赶紧抓住绳索,两腿劈开撑住井壁,但沿途之中也未能避免磕碰,新伤旧伤并在一起好不痛哉。
刚来到井口,李霄还未做出反应,便被此人拽住领口扔到一旁。
李霄环顾四周,顿时愣住,此时院里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而将自己拽上来的人竟只是个头大腿短的侏儒,瞬间明白此人在听见“大人有大量”后为何要扔石头砸自己了。
侏儒见李霄一动不动,面色阴沉说道:“快来背老子,愣着干啥!”
李霄见侏儒靠在井沿旁,似乎行动多有不便,身下仍有血水流出,定然是受伤了,李霄哪能错过眼前机会,拔腿便跑,但没跑出几步,便觉得左腿一软,扑倒在地。
“在我面前还想跑。”
侏儒说完,见李霄回头,又接连扔出两颗石子,正中脑门。
这前后不到一刻的功夫,脑门就挨了五六下打,跳井之时还撞到过井壁,李霄捂着额头疼的满地打滚,突然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
定睛细看,是个穿着黑色衣衫的身体,再往上一瞧,出现在李霄眼前的赫然是张人脸,面色惨白,双目圆瞪,额头上镶一根钢钉,只有寸许露在外边,此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李霄哪见过这等场面,顾不上疼痛,嘶喊着快速后挪。
“再敢叫喊弄死你。”
侏儒狠声说道,说着抬手摸向腰间,李闻见状连忙捂嘴,生怕忍不住发出声响。
“门前有个推车,去推过来。”侏儒说道,再次出言警告,“再跑也弄死你。”
李霄被这一连串变故惊得直打哆嗦,但不敢犹豫,以其扔石子的准度和力度,李霄丝毫不怀疑眼前侏儒能杀掉他,起身一瘸一拐的扶着推车走向侏儒,只能暂且听之任之,后续再做打算。
扶着推车刚走到近前,侏儒双臂一撑便飞到推车之上,李霄此时才发现这侏儒怀中鼓鼓囊囊,定然还藏着不少石子或是暗器,心中顿时叫苦不迭,这怎么逃啊。
眼前侏儒异常矮小,体重不过五六十斤,李霄推着推车并不吃力,侏儒知道此时城门已关,便让李霄推车进入旁边的房屋内,暂避风雨。
院落不大,房屋内还有家具摆设,只是落有灰尘,此间此间主人似乎离去的很是仓促,连灶台旁的柴火都不曾用完,甚至桌顶烛台上还有大半截蜡烛,此时蜡烛可不便宜,而且便于携带,平民即使用得起,也不会像这般说扔就扔。
“去生火烧水。”侏儒自怀中取出火折递给李霄,“把衣服烤干。”
李霄正有此意,毕竟刚从井里出来,外面还刮风下雨,夜里颇为清冷,若是受了寒不能赶路,未等身体被拖垮,眼前侏儒估计就得先一步弄死他,因为废人对侏儒来说毫无用处不说,还极有可能将风寒传染给他。
李霄自幼在村中长大,生火自然不在话下,锅中添上水后便坐在灶台前烤火,此时李霄已经冷静下来,但同时各处疼痛也齐齐涌上,稍有动作便疼的呲牙裂嘴。
寅时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间,李霄惊魂初定,外加一冷一热,很快便开始昏昏沉沉,歪头看了眼还在整理伤口的侏儒,不像要睡的样子,心知侏儒不睡自己便逃跑无望,又往灶中添了些柴火,索性倒头就睡。
刚睡了半个时辰不到,脑门又是一疼,由于沉睡的时间太短,李霄有些发蒙,睁眼四顾后看向侏儒,见其皱着眉头,手还未曾放下,起身就骂。
“你个矮矬”
李霄开口就后悔,下意识捂住额头,侏儒面有愠色,但不知为何手中石子并未射出,李霄见状拿起侏儒的衣服一路小跑送了过去。
“好汉胸怀宽阔、气度不凡,犯不上跟小人计较”
“莫要聒噪,去东屋拿个被子。”侏儒皱眉说道,“城北门一开,立即出城。”
趁侏儒穿衣服期间,李霄来到东屋,快速想着如何脱身,此人石子扔的极准且力道又大,逃走绝非易事。
思虑片刻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不敢耽误太久,暗自叹了口气,拿起一床被子递给侏儒,又装了半桶水放在车场,顺手将桌上的半截蜡烛也揣入怀中,便拉着车出了小院。
雨不知是何时停的,此时天刚微亮,客栈正门紧锁,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想来那些住客当是被屠戮殆尽。
街道上只有两三个行人,李霄想求救,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这两三个人也就是侏儒多甩几颗石子的事。
两刻钟不到,李霄来到北门,看到门前士卒,又卸泄了口气,门前站岗的只有六个不说,还一个个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的。
果然,李霄来到门前,放慢速度狂使眼色,此时天空微亮,士卒看不清晰,反倒是因为速度太慢而连番催促,李霄只得无奈出城。
侏儒又不是傻子,李霄之所以放慢速度定是冲士卒使了眼色,出了门没走多远,李霄只觉屁股传来一股钻心疼痛。
“推着走,在敢耍诈,要你小命!”。
即便疼痛万分,李霄愣是忍住假装听不见,拉着走可以背对着侏儒,碰见人还能使使眼色,若是推着走正对着侏儒,那逃跑的机会更是渺茫了。
“我不想再说二遍。”侏儒低声喝道。
没办法,推着吧,李霄有些被侏儒的石子打怕了,极为后悔没让那师兄妹二人护送,每每想到此处都懊恼不已,恨不得抬手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走了近一个时辰,李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走了,倒不是因为想到方法逃脱了,而是饿的实在没力气推了,任凭侏儒催促,李霄就是坐着不动叫喊太饿,侏儒见状皱眉不已,但还是自包裹中取出两块干粮扔了过去。
侏儒动作太过突然,李霄只接住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径直掉到了旁边的泥坑之中,李霄也不在意,拿木舀取了些水涮了涮,一阵儿狼吞虎咽便吃了个一干二净。
李霄再次抬头看去,见侏儒正皱眉看着他,嘀咕了句小气,便起身推着小车继续北上。
酉时,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二人才走出不过三四十里路,连下一处城镇都未曾看到,但这也怪不得李霄,毕竟刚下过雨,李霄推车行走在泥地之上颇为困难。
即便如此,这期间侏儒还时不时的皱眉看向李霄,李霄生怕其怪罪自己,再给脑门来上一发石子,不敢停歇,这三四十里的路程还是李霄卖力前推的成果。
一天下来,李霄都未曾找到逃跑的机会,就连解手侏儒都要跟在一旁,不管大小。
暗自诽议之际,突然看见前方出现村落,眼见天越来越黑,看侏儒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李霄愈发着急。
“大胆!”
侏儒突然一声怒吼,李霄被吓了一个激灵,赶忙看向侏儒,不曾注意脚下,顿时一个踉跄趴到了泥坑之中。
抬头见侏儒正皱眉看着自己,李霄顿时有些恼火,“你瞅啥,我又未曾做错什么,你吼什么吼!”
李霄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但话已经出口,索性捂着额头继续说道,“这天这么黑了,我看的不甚清晰,坑坑洼洼如何走啊。”
“去前面村子吧,找户人家歇息一晚。”侏儒说道,同时紧盯李霄。
李霄被盯得有些发毛,捂着额头的双手一时不敢放下,继续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到地儿你掏钱啊,我可没钱。”
“嗯,走吧。”侏儒收回视线。
未等推着侏儒去到村落,天就已经彻底黑下了,李霄有些怕黑,但更怕侏儒的石子,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嘎!”一声刺耳的叫声自旁边树上传来。
李霄本就害怕,突如其来的叫声险些让他的心跳出嗓子眼,下意识蹦了起来。
“是乌鸦。”侏儒说道。
“哦,我知道。”李霄嘴硬的很,抬起推车继续前行。
借着微弱的亮光,二人很快来到村头的一户人家,家中只有一对老夫老妻,侏儒也大方,直接掏出二两银子扔了过去,老汉见了很是高兴,嘴都恨不得要咧到脑后勺去。
安顿好后,听说二人还不曾吃过晚饭,硬是借着李霄的蜡烛把大公鸡宰了,一旁的妇人也没闲着,帮李霄把衣服洗了。
李霄走了一天,困乏交加,吃完饭没多久便躺在炕上沉沉睡去。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有东西在戳脑门,仿佛又回到大黑山村被父亲戳脑门,睁眼之后方才发现自己仍躺在农户的土炕上,旁边戳自己的也不是父亲,而是那个万恶的侏儒,当即面露悲色。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自己竟睡了整整一夜都未曾醒来,连逃跑一事都忘了,想到此处李霄悔恨交加。
李霄带着侏儒出门解手之际,见农户在灶台前已经烙了十几张白面饼,回头瞥了一眼侏儒,心想肯定又是他授意的,不然谁没事做白面饼,而且还做这么多。
干粮大多是用一些产量高的粗粮炒熟后加水捣碎,然后揉成块晾干而成,便于携带的同时也极耐贮存,不过这种东西可想而知,非常干涩还难吃的要命,没有水难以下咽。
白面是细粮,产量低价格还高,个人家自产的白面多是售卖或是易换成粗粮,而留下的少部分也大多是用来蒸松软的白膜、包子等,很少用来烙制白面饼,因为白面饼也属于干粮,虽然没粗粮制作的那么难吃,但肯定是不如白膜、包子等这类食物细软顺口。
吃过早饭侏儒又大方的留下了一两银子,李霄看了很是心疼,有这三两银子这两口子一年内不劳作都够用了,想了想,便把昨夜吃剩的鸡肉也通通带走了。
接连两日,侏儒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推车上,令李霄意外的是,侏儒每过一个时辰便起身让自己歇上片刻,但同样,仍是没给一丁点儿逃脱机会。
二人路途多有重合,只是不知侏儒要去哪,也不敢开口发问,他似乎对周遭一切都极为熟悉,连哪里有城镇乡村、哪里有水源等等都一清二楚,期间还走了两次小路,见李霄推车行走的极为困难,便又回到了官道之上。
夜晚,二人吃过晚饭后自客房之中休息,李霄见侏儒多次皱眉看向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又哪里惹到眼前这三寸丁不高兴了,生怕其再给自己脑门来上一发石子,便小心问道,“好汉可是有何事情需要小人去办?”
李霄说完不等侏儒开口,又补充道,“好汉放心,小人绝不逃跑。”
才怪呢,不跑是傻子,李霄暗自腹诽。
“你无有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