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杂草
看着儿子点头的样子，止抱着他，没有说什么，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说道：
“小立，还记得我们以前是在哪里吗？
一个牢笼内。”
“那时候，我们是奴隶，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也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抱着儿子，止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平静的说道：
“你现在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奴隶，也不懂奴隶是什么意思。
可你跟随着先生采药的时候，见过路边的杂草吗？
我们那时候，就像路边杂草，随风飘摇，随便路过的人，都可以踩上我们几脚。”
止说的越来越平静，似乎以前的生活对他来说，好像已经习惯了。
“其实让我来说，我们那个时候，其实是连杂草都不是的。
因为杂草是有根的，而我们，没有根！”
“我们啊，也就随风飘荡着，不知道明天是什么，也不知道活着是什么。”
止看着外面的天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奴隶，止当了或许有十年了。
在很久以前，他是一个小部落的人，几岁的时候，因为战争的失败，他们整个部落的人，都当了奴隶。
他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名字，也忘了部落的名字。
好像也忘了自己到底是被卖了多少个部落。
只知道当自己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手边抓着一个奴隶女子。
那个人是他的妻子。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把一点食物让给了她。
而她，从此之后，就一直抓住自己的手。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怀孕了，就在牢笼之内。
自己跪在牢笼边上跪了几天，才让主人家允许她把孩子生出来。
后来自己回想起这一段经历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主人家是不介意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生下了孩子，只需要稍微给一点食物，让孩子活下来，那卖的价格，是比成年人要高的。
可他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主人家会让自己跪上几天？
自己想了好久好久，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后来自己的孩子越长越大，为了不让他被卖出去，自己有时候一个人要做三个人的苦力。
因为这样一来，主人家就舍不得孩子被卖了。
主人家知道，如果孩子被卖了，自己就不会那么拼命！
想到这一点，止的内心有一些得意。
这是他做了好多年奴隶才想到的。
再后来，因为身体的劳累，自己做不了那么多的苦力了，自己就恳求着主人家，把他们一家三口打包卖给别人。
主人家答应了。
最后，就是遇见先生了。
想到先生，止的泪水一下子从眼眶之中喷涌而出。
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止看着外面的天空，任由泪水流在脸上。
自己做了好多年的奴隶，从来没有见过先生这样的人。
他不管让自己做什么事，都会先询问自己，等自己答应之后，才会让自己去做。
他不知道尊重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尊重。
可他能感觉到，先生尊重着自己。
他能感觉的到，他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奴隶，也没有任何的看不起自己。
连自己的孩子，他都尽心尽力的教导着他。
“小庆，你知道吗？先生对你越严厉，就说明他越看重你。”
摸着自己孩子的后脑勺，止说的很小声。
“为什么？”
小庆在父亲的怀里动了一下，然后抬起了一点头。
“你看先生他对外面的客人严厉吗？是不是很是客气？就像陌生人。”
“唔…”
见自己怀里的孩子没有说话，止继续小声说道：
“先生对你越严厉，其实就是说明先生越喜欢你。
如果是陌生人，你看先生管他们了吗？
你要担心的，应该是万一哪一天先生不管你了，因为这样一来，就说明先生放弃你了。”
止小声的对着自己的孩子说着自己的处事哲学。
他是很清楚李思凡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那么严厉的。
做了许多年的奴隶，他见过太多这种情况了。
因为只有你有用，主人家才会严厉的责骂你和殴打你。
当你没用了的时候，主人家是不会管你的。
就像许多奴隶市场的老人，当他们走不动路的时候。
主人家是不会再殴打和责骂的，只会让人随意的把他朝外面丢弃。
很简单，因为你没用了！
许多年奴隶的经历，让止很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一定要对主人家有用。
不管是什么！！
因为当你没用了的时候，死亡也就即将到来。
而当你有用的时候，特别是你的作用不可替代的时候，那你的生命，才会有保障。
想到这里，止摇了摇头，有些否定自己。
不对，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先生的一举一动，止忽然看着外面的天空有些迷茫。
因为在他看来，先生不是那种看你有用或者没用的人。
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要费心费力的教导自己的孩子？
自己那么多年的奴隶生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还会教导奴隶知识的。
那些人，他们只是把奴隶当作了一个工具。
一个可以随意使用，或者殴打责骂的工具。
可先生不是这样的人，止能很明确的感受到，先生把自己当作了和他平等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以前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也不懂这样的人。
其实是自己没有接触过吧？
难道这片天空之下，还有其他像先生这样的人么？
看着外面的天空，止的内心突然有些欣喜。
因为他很喜欢跟在先生身后，因为这样一来，自己能感受到，自己真的是作为一个人在活着！
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止的内心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让自己的孩子以后都跟着先生。
让自己的孩子，能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而不是像自己前十几年的经历，只是作为一个工具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