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虹桥
村子周边的森林，比谢长安想象中的要大许多，植被茂密，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已经看不到村落，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遮了大半，让整个森林都显得昏暗许多。
“等一下……”于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长安回头，便看到于欣蹲在地上，用一个树枝在地上扒拉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长安走过去：“怎么了？”
于欣的表情很怪异，她伸手在落叶覆盖的地上捡起一颗黑色的纽扣。
谢长安没说话，等着对方继续。
“这是我昨天砍树的时候，掉了的纽扣。”于欣说着站起来，把衣摆撩起来，露出被衣摆遮盖住的工装裤，腰后口袋的纽扣果然少了一个，“我记得，我昨天砍树的时候，掉的扣子。”
可附近并没有树被砍了后，留下的树桩。
对于于欣的发现，谢长安表现得很平静：“很正常。那么大一个村子，旧屋不能住，又一直不断建新屋，只有这样的森林才供应得上。”
一个会自己刷新的森林？
于欣想到这里，脸色都白了：“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谢长安也不知道，他和他们一样，对于来到这里之前的事完全想不起来，但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想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他需要离开这里，至于离开后去哪儿，等离开了再想吧。
在茂密的森林里行走，很难分辨方向，每走一段距离，谢长安就会停下来，回忆自己是否来过这里。
于欣看他停下来，便拿着工具去旁边的树上刻上记号。
“没用的。”谢长安看了一眼记号，“它会自己长好，与其做标记，不如靠脑子记路。”
于欣听到谢长安的话，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
“这谁能记住？都长一个样啊！”
离开村落越远，地貌越接近原始森林，透过树叶照下来的阳光就更稀薄，能看清脚下不摔倒，尚且不容易，更何况记住所有走过的地方，来判断自己是不是在森林里绕圈。
于欣这个不路痴的都办不到，何况谢长安这种有点路痴的？
他们在森林里绕了很久，姑算有快三个小时了，中间有休息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他们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绕路，只能硬着头皮分辨方向，继续走了一小时后，谢长安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于欣问。
谢长安观察了一下四周，道：“光不对。”
“什么？”本来在森林里行走已经很累了，还要分辨方向，于欣现在十分颓废，如果可以，她现在就能躺下睡一觉。
“你不觉得，周围变亮了吗？”
于欣惊喜地说：“要走出去了？”
谢长安看了一眼于欣，语调平静：“也许，我们快回到村子了。”
“什么！”
没管于欣的惊讶，谢长安突然回头，闭眼选了一个方向后，径直走了过去。
于欣愣了好半天，连忙跟上，嘴里还念叨着：“我们一直在往前走怎么可能回村子？你现在回头才是回去啊！再说，万一是因为我们要走出去了，所以才变亮了呢？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长安不再记周围景象，就认准这个方向，闷头走：“直觉。”
于欣一撇嘴：“我的直觉还告诉我，我们现在才是走回头路呢！”
事实证明，谢长安的直觉比她的直觉更准。
约莫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在光线昏暗的森林深处，他们看到了村民口中的那一片禁忌竹林。
在有限的视野里，碗粗的竹子一棵挨着一棵，高度几乎与森林的参天古木齐平，但视野却没有森林开阔，竹林里笼罩着一层浓雾，五步之外几乎看不清，方向更加难辨。
于欣抿了抿唇，皱着眉，下意识退了一步。她感觉很不好，想回去，但下一秒发现谢长安已经进去了，她气得咬咬牙跟了上去。
随着深入，雾气越来越浓，可视范围也在不断缩小，最后紧跟着谢长安的于欣都快看不清面前一步之遥的高挺背影了。
“谢……谢长安……”于欣声音发颤。
男生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前方的迷雾里传来：“谢我什么？”
于欣：“……”我谢你大爷！
翻了一个并不优雅的白眼后，于欣抱怨地说：“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你。”
隔了片刻，她才听到男生沉下来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于欣：“……”
于欣停下了脚步，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停顿了一下后，疯狂地加速着，眼前那个模糊的背影一点一点，彻底走进迷雾中。
随后，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猛地退开，发现是从后面走近的谢长安。
男生俊俏的面容被浓雾笼罩，看得不真切。
于欣咽了咽唾沫，谨慎地问：“你是，是真的吗？”
谢长安略蹙眉：“你看到了什么？”
能这么问的，应该是真的。于欣悬着的心落回去一点：“我看到了你，在我前面走，头也不回，我问你话，你的声音也是从前面传过来的。”
“你确定是我？”这里迷雾很浓，虽然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伸手也看不清楚五指，所以眼花了也是有可能的。
于欣之前在森林，跟了谢长安一路了，对谢长安的背影很熟悉，一定是他，不会错的。
于欣：“肯定是你。”
谢长安不说话了。从进了竹林开始，他就因为担心于欣出事，于是走在她后面，方便第一时间出手救人。他中间也确实听到于欣的问题，并且回答了，可声音为什么是从前面传来的？
“这里不对劲。”谢长安突然沉声道。
于欣：“……”要你说吗？
“并排走吧。”说着谢长安率先往前走了。
即便是不对劲也要往前走。
于欣立马跟上，并偷偷拽住了谢长安的衣角。
突然多了一个阻力，谢长安立刻就感觉到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衣角，没出声制止。
他们就这样走了十多分钟后，竹林的雾气更浓了，他们几乎快看不清身边一步之遥的同伴的身影。
突然一阵凉意从背后袭来，谢长安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便看到一个黑影向他们缓步走来。
谢长安没有多想，第一时间抓住身边于欣的手腕，带着于欣一起侧身，堪堪躲过前进的黑影。
可能是眼神太好使了，擦肩而过的时候，谢长安在一片雾气笼罩下，看清了黑影脸部的轮廓，那是一张和于欣一模一样的脸。
黑影没有对他们做什么，路过他们后，径直往前走去。
谢长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落后“黑影于欣”两步的另一个黑影从迷雾中出现，又从迷雾里消失，行走路线与“黑影于欣”一模一样。
看那个身高和体型，明显就是谢长安。
第一个没看到，只看到第二个的于欣惊恐地盯着黑影消失才颤声道：“那个，那个黑影就是，我之前看到的？”
谢长安：“应该是。我们需要快点离开。”
“对！”于欣回了神，“快点回村子。”
还没说完，于欣就发现谢长安追着黑影去了，她心里骂娘，但脚下还是跟了上去：“你做什么？”
“它们可能是在指路。”谢长安说。
于欣一愣：“你从哪看出来的？”
谢长安：“直觉。”
如果不是这个人刚刚救了自己，又长得还挺好看，于欣可能当下就想把人捶死。这种时候是凭直觉办事的时候吗？女人的直觉都有不准的时候，何况他还是个男人！
黑影每隔十几分钟就会出现一次，每次都是两个人，从身高体型来看，分明就是复刻版的于欣和谢长安。
竹林越走雾越浓，最后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能通过脚下柔软的泥土，知道自己还在竹林里。
“怎么办？黑影再来我们可能就躲不掉了。”于欣颤抖地声音从旁边传来，“被黑影碰到会怎么样？”
谢长安沉默了好久，突然说：“我们往前跑。”
于欣不太能理解，她觉得自己的同伴多多少少有点大病。
最无可奈何的是，她还得跟着疯。
谢长安一边跑，一边给于欣解释：“周围竹子的密度在减小，我们应该接近目的地了。”
难为他在这种情境下，还能留意竹子密度的问题。
他们顺着黑影行走的方向狂奔，也不知跑了多久，突然一股巨大的阻力拦了一下他们，那感觉就像是撞在了一面绷紧的弹簧墙上，在冲击力抵消的那一瞬间，他们穿过这面墙，摔在了柔软的泥土地上。
浓雾消散，赤色的霞光毫无阻碍地笼在他们身上，清风拂过有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总算是走了出来。
谢长安躺在地上休息，于欣就在他不远处呼哧带喘的，累得不轻。
他坐起来回头看来处，稀松的竹林，根本看不到一点雾气，甚至在霞光里成了一处别样的风景。
刚刚他们的经历就像是一个幻觉，一个梦，是他们自己庸人自扰。
“你看！”于欣也缓和好了，她看着前方道。
谢长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百米之外是一座红木桥，披着霞光，背景是万里无云的天空。
“好漂亮的桥。”于欣说，“像连接天地的桥梁，像……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