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纪梵的脸还是那副模样，但经过化妆师的巧手雕琢，眼前人的气质已经大为不同。
原先一副极致艳丽的外表变得温和，通身尖锐张扬的气质尽数内敛。就像是一位气焰极盛的小王子伪装成了乖乖巧巧的邻家小弟，一派天真活泼的样貌。
这位弟弟温温柔柔地笑，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浓浓的圣洁味扑面而来。
站在晏炎身旁的一个男人“噗”地一声，没忍住笑。
纪梵：……
晏炎扫视男子一眼，见男子举起双手求饶，才转头看向纪梵。
他对走到身侧的纪梵赞扬道：“很好看。”
纪梵闻言立刻笑开了花。一旁的男子见状凑过来讨好道：“对不起啊，纪梵，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你和平时直播时相比变化有点大，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真的对不住。”
纪梵看向这个男人，男人身材魁梧，和展五盏有的一拼。面容粗犷但很有特点，下巴上还有星星点点未刮干净的胡子。此时，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介绍自己：“我是宫蒙，余晖是我爱人，你应该认识他吧。”
纪梵内心恍然，怪不得，余晖提过他爱人看自己直播，原来就是这位。
他伸手：“我听余晖提起过，你好。”宫蒙握住，上下摇了几下，露出一口白牙道：“我是你的粉丝，请一定要给我签个名。”
纪梵点头，看着他们这一圈人，好奇道：“余晖呢？他不是要一起来拍宣传照吗？”
宫蒙挠挠脸颊，一脸爱意藏都藏不住：“他先去化妆间了，我在这里等他。”说着，他看看腕上的终端：“进去一会儿了，应该快出来了。”
晏炎道：“先介绍这几位。”他后退一步，露出身后的几个人来。
他指着第一位道：“右纯。”一位白色头发的男孩友好地打声招呼，面上俱是好奇，他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忽闪忽闪特别像只蝴蝶。男孩阳光的脸上胶原蛋白充足，白嫩无比，此刻穿了一件工装背心，细白的胳膊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数字编号，显露出他智能机器人的身份。
纪梵伸手：“你好。”男孩回握，手心绵软。
晏炎移开眼神，淡淡介绍右边的男性道：“沈若无。”
被介绍的男子一脸温柔的笑意，但纪梵还是在其中硬生生看到了几分的诡异。男人身着一件风衣，衬得他肩宽腿长，尽显玉树临风之姿。
沈若无先一步伸手，表露善意：“你好，我是沈若无，区长你几岁，你叫我若无哥就行。”
纪梵从善如流，乖巧握住手指道：“若无哥。”
沈若无眼里笑意加深，轻声道：“见到你很愉快。”
纪梵移开视线，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听得晏炎无意识皱眉。
沈若无轻笑：“我和你哥哥是旧相识，他拜托我在节目里多照顾你，你把我当做你哥就行。”所以你哥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包括你的性格。他还特别嘱咐我注意你的交友情况，尤其是关于身边这位男性。
这话沈若无没说出口，他眯着眼睛笑，一副认个弟弟就很开心的模样。
纪梵闻言嘴角微翘，气质一瞬间变得妖异，又以极快的速度收敛，恢复成特意打造的乖巧小白人设上。他垂眸，小声道：“嬴导在那边拍花絮。”
——所以爸爸我要开始维持人设了。
未尽之意，这里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他的几人都懂，便一笑了之。唯独之前毫不了解纪梵的右纯有些惊奇，少年脸上跃跃欲试地写着想问，但沈若无一压他的头毛，他便也没问出口。
反正总有机会的嘛，右纯大大咧咧地想。
嬴导离得较远，见镜头里几人都不在言语后，立刻摇起手中的旗帜，喊道：“快去化妆！”
沈若无璨然一笑，对纪梵摊手：“导演催了，我们先走了，麻烦你们等我们了。”
纪梵眨眨眼，听话地点头。
待三人走开，纪梵躲在晏炎身后，右手掌一张一合，拨动几下，悄悄塞进裤兜里。
……
灯光下，长椅旁，消瘦的青年离高大的男人靠得极近，俩人凑在一起不知说了些什么，青年唇角下拉，有些不高兴，可怜兮兮的。从这个角度看，两人可以说得上是依偎。
余晖一出化妆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呆愣了几秒，才猛然反应过来青年是谁。他调整好自己的微愣的表情，走向青年在的长椅。
“纪梵。”余晖打招呼，坐在纪梵身边，纪梵侧身。
余晖看一眼晏炎，轻咳一下，眼神暗示纪梵他有话要说。
纪梵他们坐的长椅属于休息区，离除化妆室以外的各个工作区域都较远。而现在化妆室的门都是关闭状态的，隔音效果很强。而工作区的人，如果不使用专业设备的话没人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先前嬴导已经收走了拍摄此处的设备，别的摄像，在导演不需要的情况下，也不会专门拍摄纪梵两人的私密会话。
所以此时此刻，这地方除了他们三个就再没旁人。
纪梵笑笑：“晏炎是我搭档。”这人注定是自己阵营的，没有必要背着他讲话，平添恶感。
余晖推推眼镜，却推了个空，尴尬地放下手。他笑道：“是我唐突了。”
他说道正题：“之前我们在科学院针对你的体质进行专项研究，近日来我们发现一个问题。你体内的细胞衰老速度较常人快许多倍，也就是说，你的细胞时刻处于蜕变状态，这会导致你无法完全发挥身体本身的a级实力。”
“理论上来讲，只要能量充足，你可以无任何后遗症地达到s级强度。但实际上是，为了维持你一刻不停运转的身体的基本运行，你需要庞大的能量，这也就是你需要吃很多食物的原因。你需要能量。”
“而现如今，能被人体内部吸收的能量只有吃饭这一种途径。我们还不清楚外在能量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果可以，希望你有时间再去科学院一次。”
纪梵可有可无地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这所谓的“独一份”的体质是怎么来的，自然不甚在意余晖的话。
既然有需要，那就抽个时间去呗。
余晖眼神复杂，声音里不禁带了丝怜惜，道：“体内细胞随时蜕变的痛楚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你是自出生开始就需要进食这么多食物的吗？”
纪梵点头，目光凝聚在红艳的手指甲上，紧盯上面的金色光晕。余晖闻言，眼里怜爱更盛，颇有些心疼地道：“我上次给你检查过了，你的五感较常人还要敏锐些，从小就承受这些痛苦，你一定很辛苦吧。”
纪梵收回手指，无所谓道：“还行，这些年也就偶尔会有头疼，其他时间只要能量充足，这具身体还是很乖顺的。”
他说得轻易，但在场的两人都是知识渊博之人，又怎么听不出他曾吃了多少苦才熬到如今这个地步？而那所谓的头疼又会是多么剧烈的疼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纪梵轻易不当回事，晏炎却将一切悄悄放在心间。
进化若是不需要代价，那世上的一切事物都会乱套。而进化的代价是那么好承受的？
不，必然不是的，否则人类探索进化千百年，怎么就只出纪梵这么一例特殊的例子？！
想到这里，晏炎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心头发紧、疼痛、像是要裂开。
这一刻，他也终于确定，自己就是喜欢眼前这个人，喜欢到听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痛苦就心疼得要死，喜欢到这一刻想用自己代替他来承受这份代价。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人，是在他每一天的直播中了解到这个人很骄傲吗？还是在每一通通讯中感受到这个人对他的依恋？亦或是为数不多的亲身接触中这人对他全然的信任呢？
他不知道，但他也不能知道。
想起自己曾经在老师面前立下的承诺，想起自己如今才刚刚有些许成果的道途，他注定要和小王子背路而驰。
小王子需要爱和陪伴，他一个都给不了，而他先前所想，等待一切尘埃落定……他凭什么让纪梵一直等他呢？在纪梵并不倾心于他的情况下？而且纪梵的身体并不能说得上健康，他更不能这样做。
既然如此，还不如在一切都没发生之前，从源头掐灭。
晏炎神思瞬转，眨眼间收敛起自己所有的情绪，整个人又冷硬几层。
……
没一会儿，几个人全都从化妆室出来了。嬴更在星信上建了一个群聊把几人都拉入其中。
此刻，他约摸是得到化妆师的回应，知晓几人都已完成造型的塑造，便在星信群里通知大家去他工作室集合。
几人依言进入一间屋子，坐在会议桌两侧。嬴更坐在主位，小鱼坐在副位，递给他一份文件。
嬴更翻翻，清清嗓子，对众人道：“在拍摄之前，我先和大家开个会。主要是一会咱们需要做的，和第一期拍摄的一些资料。”
“咱们下周就要开拍，拍摄时长一周。第一期去的星球是个矿星，你们需要准备什么提早就备好，咱们一起拉到那去。”
“因为咱们这叫美食探索，所以探索的部分必须有，不仅有，比例还不能少。所以——”
还未等说完，嬴更突然面朝桌面直直倒下，发出“砰”的一声。
“导演？！”白露惊叫，脸上一片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