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周方锦学着不依靠五儿，独立生存。
他穿上最喜欢的衣服，整理好自己，坐地铁出门，到大学城比自己开车还要快一些。
约好了四点，到咖啡馆时三点四十五，进门刚要找地方坐，就看到了另一个屋子里坐在角落里的商简。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安静坐在那里。
他在等自己。
周方锦有种被人期待的错觉，是他前半段人生中没有体会过的。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轻轻拉开了商简对面的椅子坐下。
商简对他似乎很熟悉了，缺少了对待陌生人的客套，把手机递给他，“我点了一杯咖啡，你喝什么？”
手机上的菜单，周方锦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也不懂，又把手机送了回去，“跟你喝一样的就行。”
“我没喝过这个，不知道好不好喝。”商简是担心他把周方锦带沟里。
周方锦不懂他的纠结，一杯咖啡在他看来也不会难喝到哪儿去。
过了会儿，两杯咖啡端上来，周方锦知道错了。
确实难喝。
商简皱着眉头，自己点的咖啡难喝也要喝完，咖啡店里人并不多，他们又坐在最里面的小屋，适合说些正事。
他开门见山地问，“周先生，你说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周方锦认真看了他几秒钟。
在这几秒钟，周方锦又陷入了某种犹豫状态。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他思绪。
他拿出手机原本想挂断，见是宋临山打来的，就对商简说：“我先接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宋临山在那边又是一阵语重心长，“我算过了，昨天半夜是我不清醒，胡说了些话，你别自暴自弃，拿自己命开玩笑，为了个男的不值啊——”
周方锦真诚地说，“这不是你拿我的命开玩笑呢？要不是你说没事儿了我能约他……”
顿了顿，他继续，“也不对，你就算不说我也能，但没用了，现在你说晚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周方锦撇开那些倒霉催的童子命，上天赐他桃花劫他也要迎难而上，直接从钱夹里拿出了一张卡放到商简面前，“很简单，你拿我钱还债，但你归我。”
先不说听到周方锦这句话后，商简的情绪起伏有多大，他真的单纯以为周方锦会拿出些还债方法或者是坑他，逼迫他签下什么打工合同，送到国外挖矿。
但他并没有想到，周方锦会甩出一张锦瑟澜庭的vip卡。
“这会员卡……”这是他们这最大的一家温泉洗浴，商简迟疑问：“你充了九十多万？”
“…………………………”
周方锦看到金色卡面上确实画着洗浴中心，不禁“操”了一声，把另一张卡放到商简面前，“这个是，另一张送你了，没事儿泡泡温泉。”
“……”
所幸周围没什么人。
商简脸色薄红，正处于发怒边缘。
不知道周方锦是不是从哪知道了他的性向所以在这羞辱他，在他看来周方锦确实是一个正经人，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你……”商简攥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一拳砸向他的冲动。
口袋里的录音笔正在正常运转，可这些不能当做什么证据吧？
去以此威胁周方锦让他免除债务？那他自己也已经犯了罪。
深吸一口气，商简只能忍着恶心让他说更多一些。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看上你了，觉得你人不错，想跟你搁一块儿。”
当然，周方锦也觉得自己谈个恋爱的代价大了些，可他总不能甩出张余额十万的卡让他跟自己，说出去也招人笑话。
头一次干这种事儿，没经验。
周方锦不想让人瞧不起，摆出的姿态都很高高在上，仿佛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事。
而商简也明白了些什么，他继续问，“每个欠钱的人，你都……对他们这么说？”
因为他这套流程实在过于娴熟，不免让商简联想到了其他方面。
“怎么可能？！”周方锦声音都高了，“那借钱的都是啥人啊，我有病？我跟谁说？我跟你爸说我想跟他睡觉了？”
商简脸更红了，“你……”
咖啡店老板端来新品咖啡想给他们品尝，但神奇的力量将她钉在原地。
“你小点声！”
明明是想对他说别胡说八道或者指责他，但竟然第一个念头是想让他别声张……
老板步履匆匆过来放下咖啡就走了，并且极为贴心地关上了这个屋子的门。
这举动更让商简无地自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方锦得知自己声音是大了些，嘟囔着，“你先质疑我品味的。”
商简只是没想过一个人能这么无耻。
他望着那一张薄薄的卡，发觉他竟然有那么一刻是动心的。手机上最近聊天记录里，他的堂妹，他的表哥，家中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发来占满手机屏幕的话，管他要钱。
父亲这么大的人，连小辈的钱都借。
【我真的没办法了哥，我没钱吃饭了，我吃了三天榨菜配粥，晚上室友问我怎么不去食堂吃，我听完后就哭了，我快要崩溃了哥，大爷把我电话号拉黑了，我用别人手机打，他一听是我就挂了又拉黑，三千块钱不多但我真的不挣钱，我如果有办法的话是不会来找你的，可我能怎么办呢？】
堂妹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开朗活泼的，逢年过节见了面也都拉着他玩游戏，看她这么说，商简眼眶微酸，有过相同的经历更能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崩溃。
长久以来，“父亲”这个称谓关联的诸多美好品格似乎都与他的父亲无关。
也已经很久没认真地叫过“爸”。
有时商简就想，能不能彻底离开家不管他了，任由他自生自灭。但没等催债的人上门他就在同时打几份工，只是担心有一天他要用钱。
却没想过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欠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周方锦给他时间考虑，所以没再说话。
他想着拿了钱之后就和商佳廷断绝父子关系呢？从此以后是真的再不管他生死？
商简又嘲笑自己的软弱与无能，始终做不了这种冷血之人，一辈子承受家庭与道德的桎梏。
巨大诱惑就摆在自己面前。
多少人说着“就算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可能放弃尊严出卖灵魂”，却一辈子没遇见过这种机会。
冷静下来想，这买卖应该很划算。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周方锦都有张足以迷惑他人的脸，甚至有些好看。
而他自己也不吃亏。
周方锦岁数不年轻，称得上高零惨妇，自己做1只卖力气，把他伺候好就行，最贵的鸭也没他身价高，还清债务又无损失，何乐不为？
除非对方有什么隐秘疾病，他要承担一定风险，到时候让周方锦拿出体检报告就足以解决问题，钱先不动，以便他随时毁约。
商简啊商简。
他在心中苦笑，他曾相信自己的未来光芒万丈，对前途充满无尽幻想，迎面就是一个绊脚石，不，一座大山拦住了他的去路。
难怪说父爱如山，原来对他来说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