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去当兵
落座的时候，俞洲平也有意见，看秦然坐在林宝芝的正对面，他执拗地让林宝芝和他换了座，林宝芝心累，有话想说，但场合不对，她压下了。
好在接下来俞洲平懂得适可而止四个字的含义，没有再搞什么骚操作。
总共点了三道荤菜，一道素菜，丰盛得整个饭店都没挑出第二桌是点这么多的，其他食客基本上都是点一两个菜。于是，他们这桌理所当然地成了焦点，不少食客频频投来注目礼。
等了十几分钟，菜就做出来了，俞洲平和秦然自觉去端菜过来，林宝芝看着做得红通通颤巍巍的红烧肉，还有那道鱼身上划着刀花撒着葱花的红烧鱼，差点兜不住口水。
味道太香了，只轻轻吸一下鼻子，就感觉味蕾都被征服了。
秦然笑道：“我没说错吧，这两道菜是不是不亏？今天人不多，故能吃到，人多的时候，早早就卖没了。”
林宝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钱是花得值，在她的原生世界，就是倾家荡产也吃不上这么香的东西。
她拿起筷子，矜持地问道：“我动筷子啦？”
秦然幽默道：“你不动，我也要动了。”
俞洲平轻哼一声，比林宝芝动作要快地夹起了一块很大块的红烧肉，夹到了林宝芝的碗里，又挑了鱼肚子上很嫩的没刺的肉给她夹了一筷子，然后，他才吃自己的。
林宝芝轻瞄他一眼，对他老是不分场合吃醋的火消了一点，决定晚上和他说事时尽量平心静气一点。
秦然看着他俩互动，心里有点嫉妒，有点羡慕，又有了点释然。
三个人胃口都不小，吃到最后，菜和馒头吃得是一点不剩，不过也是林宝芝的极限了，哪怕再多一口菜，她都吃不下了。
喝了口茶歇了会，林宝芝拿出专门包好的红封，递给了秦然，“说好的奖励，总共是8块钱，加几张普通的票。”
100块钱里有上次的奖励，林宝芝平分了一下，就当这次是50块钱，50块中抽出了8块给秦然，又请了一顿饭，虽然这顿饭她吃得貌似比秦然还多，但她自觉自己算很大方了。
秦然没有接，“人情也不大，林同志请我吃一顿饭够抵的了。细说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那种情况下，哪个公民都有义务挺身而出的。”
他家没有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在那场爆炸和枪战中出事，但他知道死伤了几十人，人民医院都住不下了。前几天县里到处是奔丧的人，气氛很悲伤。而这都是特务造成的，秦然是真心实意高兴自己能为抓捕这些特务做一点贡献。
“请客是我请的，奖励是部队发的，不冲突。”林宝芝说，“还是秦同志觉得部队不应该发这个奖励？”
说到了这个份上，秦然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他接过了红封，心知没有意外的话，以后也许再没有和林宝芝产生交集的机会了，想想还是意难平，斟酌着说：“我在运输队工作，林同志是知道的，运输队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偶尔能借用一下车，以后，林同志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这是一个很重大的承诺了，林宝芝真挚道：“谢谢你，我记住了。”
和秦然告别后，俞洲平问林宝芝要不要到县里的供销社逛逛。来都来了，林宝芝便没有拒绝。逛了一圈，发现无非就规模比公社里的大点，商品种类多一点，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对，还是有点区别的，来公社逛的大多数是县里人，偶尔出现一两个农村人打扮的，会遭到县里人给的白眼，人和人阶级之差在这里体现得很明了。
林宝芝不喜欢这种氛围，尽管因她和俞洲平站一块，俞洲平看着实在不像农村人，连带着没有人歧视她，她还是不喜欢。人是否高贵，从来不应从出身、地位、相貌上来判断，或者，本质上就不应有“高贵”这种说法。
刚想问俞洲平有什么要买的，没有就走时，林宝芝看到了一个柜台的角落，放着很小的刻有刻度的小铁锅，带着长柄，她立马心动了，这看起来太适合配药了。
她丢下俞洲平奔了过去，一口气买了两个，又顺带买了几个玻璃瓶，一把较小的秤。虽然遗憾没有烧杯、酒精灯等东西，但有这些凑合着也能配药了。
高兴地付了钱票，林宝芝回头发现俞洲平被一个长相俏丽头上戴蝴蝶结的姑娘缠住了。姑娘含羞带怯地望着俞洲平，对他说了什么，俞洲平则一脸不耐烦。
林宝芝挑挑眉头，走了过去，听到俞洲平冷漠地说：“我不想认识你，麻烦请让开。”
莫莉莉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青年，身材、气质、相貌她样样喜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上前想认识一下，结果听到了毫不婉转的拒绝，羞愤得脸一阵青一阵红。
还想再说点什么，见青年倏忽对前来的年轻女人露出堪称温柔的笑，一瞬间嫉妒得眼都红了。莫莉莉立刻看向女人的脸，长相也就能看，远比不上她，穿着也老土，又是灰又是藏蓝色的，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像是乡下人。
莫莉莉正诧异这女人是青年的什么人时，就听青年委屈地对女人控诉道：“你刚刚干什么丢下我就跑？”害他被烦人的女人缠住。
“我以为你跟上了。”林宝芝敷衍一句，转而问：“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俞洲平恼怒地剜她一眼，她跑那么快，他哪里来得及反应？一把夺过她手中拎着的东西，“没有，走吧。”
莫莉莉大概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想相信，她一脸不甘地道：“请问，你们是对象吗？”
俞洲平冷眼看她，“这还不够明显吗？”
说完，对着林宝芝又自然换回了亲昵的表情，可谓把区别对待展现得淋漓尽致，莫莉莉咬着牙根，怨恨却又没法地目送他们远去。
她是县里人，身材、样貌、家世样样拿得出手，哪方面都比那乡下女人优秀许多，为什么青年连多一眼都不想看她呢？
回到公社，林宝芝没能直接回村，俞洲平拉了她去了公社里的照相馆。他特意好好收拾自己，也有几分想照出让林宝芝移不开眼的照片的考虑。
照相馆里提供换装服务，就是价格比普通不换装照片贵了差不多一倍。林宝芝看了眼那些衣服，多半是绿色的军装，和一两套颜色略微鲜艳像少数民族穿的衣服，她都不太感兴趣，道：“就穿我们自己的衣服拍吧。”
她裤子是自己新做的，棉衣是那件林老太给她做的，都不算旧衣服，穿着拍照不丢脸。
俞洲平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眼角轻轻上挑着，露出一个俊美无双的笑，歪着头凑近林宝芝，又纯真又风流道：“可是，我也想穿军装拍几张。”其实是想看林宝芝穿军装。
近距离的美颜暴击，林宝芝几个呼吸间溃败而逃，拿手挡了一下眼睛，认命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俞洲平心里耶了一声，美色撒娇计划成功了。
先是拍常服的照片，单人照林宝芝三两下就拍好了，轮到俞洲平时，他对着照相馆的半身镜照了又照，一点一点地给自己弄发型。他怕把头发压瘪了，今天都没有戴帽子，只围了一条厚实的围巾。
林宝芝看照相馆的老板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一巴掌拍到他背上：“差不多得了。”又不是文艺工作者，难不成真想把自己弄成花孔雀？
俞洲平吐槽了她一句没审美，倒是很乖去照了单人照。合照时，俞洲平也要搞幺蛾子，不肯听老板的指挥老老实实站直拍，非要摆个别的姿势。
林宝芝无奈，除了随他还能怎么办？在老板耐心耗尽前，俞洲平终于摆出了他想要的姿势，林宝芝站前面，他站在后面，一手放在林宝芝肩膀上，一手放她腰上，头从一侧露出，笑得极其灿烂。
老板看了眼成像，快速地按下快门，脸上的不快少了些，说：“我第一次看小情侣这么拍照的，好像怪好看的。等照片洗出来，效果不错的话，我能留一份挂出来吗？”就当给后面来拍照的情侣一个姿势参考。
林宝芝想也不想地拒绝了，“抱歉，老板，我们不太方便。”俞洲平的家世在那里摆着，不宜这么大肆张扬。
老板也不强求，反正他记住姿势了，下次可以指挥别人也这么拍。
后面还有一套军装，两人挑好衣服去更衣室换好，出来回到镜子前，林宝芝整了整头上绣着红星的八角帽，对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
俞洲平很喜欢她这身打扮，又英气又秀气，差点忍不住想亲亲抱抱。
“林宝芝，你觉得我穿军装怎么样？”他板起脸孔，做出很肃穆的样子。
林宝芝转身抬头去看他，器宇轩昂，列松如翠，本就很俊美的人在庄重的军装衬托下，多了些凛冽霜冷的禁欲感，说实在的，林宝芝尽管看惯他的样子，此时心里依然忍不住发痒，像有根羽毛轻轻挠着。
实在不好违背本心说不好听的话，只道：“还不错。”
才不错而已啊，俞洲平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以为至少也该得到很帅这个形容，没看那边的老板都看得两眼发直了吗？
俞洲平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忽略帅不帅的问题，好像他挺适合这种衣服的。他其实有绿色的仿军装，但基本上没穿过，没特别的理由，就是觉得自己和军人不搭边，以后也不想当军人，所以莫名地排斥这种衣服。
但现在，他却主动换上了，心里有点怪怪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忽然道：“林宝芝，你希望我以后做什么？”
林宝芝闻言，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间大变，不答反问：“俞洲平，你会去当兵吗？”
俞洲平摇头，困惑她忽然变了脸，说：“怎么，你想我去当兵？”
“不是。”林宝芝把他的肩膀转过来，面对着他很慎重地问：“你什么情况下会去当兵？”
他什么情况下会去当兵？
俞洲平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想了想，便知道了答案，脸色也骤然间沉了下来，林宝芝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个问题的。
他听到自己说：“我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去当兵，那就是我家没有其他能继承我爷爷我爸爸衣钵的人，他们需要我去当兵。”
言外之意是他大哥和二哥都没了，或者是没法再当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