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命运之声
在这能见度几乎低到没有的雨幕下，菲利亚看到了残缺的身体，欧文身上的残疾比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好了一些，也就好了一些，更多的还是他那没什么味道的灵魂。
“宿命，决定了，再会。”
欧文的声音听起来很撕裂，就像他的声带被扯坏了一般。菲利亚听过被天使吻过的声音，像欧文这种就是被卡车碾过的声音了。
“也不算意外吧，只是为什么是你呢？”
不管是什么事情总存在一个理由，契合理由的才可以存在，违背道理的只会迎来毁灭，菲利亚不认为欧文身上有值得深究的价值。
是的，价值，决定灵魂贵贱的价值，说到底只是区区凡人之身，哪怕身上有神明的碎片也只不过是可以轻易割舍的残渣，不具备价值。
菲利亚不明白，她能看见命运的影子所以才会不明白，欧文身上没有沾染命运，这才是可疑的地方，逃避命运的人，哪怕身上有着命运丝线，命运丝线却没能捕捉到他更为本质的内核。应该怎么说才恰当呢？他的外壳浸泡了命运，他的灵魂不在命运之中。
避开了命运，还是被命运所忽略呢？
“唯有如此，才能，做些，改变。”
欧文说话的时候并不迟疑，哪怕他一次只能说几个字，也依旧能准确地说出适合的回答。
“有一些疑问，不过现在说这些问题太奢侈了，那就缩减到一个问题，你是来阻止灾难的吗？”
菲利亚目前只关心这一点，也就这一点值得她多费点口舌了。
“见证，并，贡献，微薄之力。”
得到的是对方坚定的回答，如此就足够了。
本来也就没奢求什么，哪怕对方是满身秘密的不可靠之人，在带来毁灭的灾难面前身份就只有一个，迎接灭亡的凡人。
“行吧，我不介意你跟在身后。”
菲利亚如此说道，她的力量加护在欧文身上，让他也免受灾难之雨淋打。
“那你也该知道，在那里会有什么吧？”
菲利亚问道，她的提问不是为了寻求答案，而只是在向自我确认。
“灾难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降临，只有在适合的时候，确切的位置，由注定的人呼唤而来。在那里会有渴求灭亡的人等候，还是歌颂终焉的怪物呢？”
他们的目的地在城市的中央，菲利亚曾经拜访过的痕迹之所，也是在那里她产生了毁灭城市的想法并最终克制住了自己，不让自己被毁灭的念头给吞噬。如此看来，那时的感觉不是虚假的，而是真的有什么在呼唤着毁灭。
在狂风骤雨之中漫步而行，既不浪漫也不优雅，哪怕风雨不会落在菲利亚身上，菲利亚也觉得这样很不堪，或许不堪不是狼狈的模样，而是她没办法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降临的毁灭。
能消除“毁灭”的最好方法其实是“毁灭”，“破坏”本身就适合拿来“破坏”，哪怕是常人眼里不可能的存在魔女，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菲利亚现在就很符合常人眼中的魔女形象，有着不可言说的庞大力量，能随心所欲地构造世界，同时也能做到不老不死，还能举手投足毁灭一个城市，甚至物理抹除一个国家。可这样的她，也没办法站在原地就停止这场灾难，能让晴朗的天空落雨，也能让暴风停歇，却无法阻止灾难。
这场雨，与正常的雨相去甚远，因为它是毁灭的灾难，不带来毁灭的话就不会停下，至少有一方会被毁灭，灾难本身或者是灾难的目标。
正因太过清楚下场，菲利亚的步伐才有显得有一些沉重，她真的做好了带去毁灭的准备了吗？
倘若为了保护一些东西，就要牺牲另一些东西，那保护还得继续吗？
心中的疑惑才是困住她的障碍，即便她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不会这么痛快地出发。
别扭与矛盾才是人的本性，事到如今，菲利亚很清楚自己还不是够格的魔女。假如是克洛诺丝来做选择的话，她肯定不会迟疑的。暝的话，也不会犹豫到这么磨叽的程度吧，不管是旁观还是解决，暝都会干脆利落地实施想法。
即便是带去毁灭，也不会犹豫止步，他在渴望什么，自己又在渴望什么，是自己选择了第二次机会，回应了理之魔女的呼唤。
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安眠，哪怕在死去得到了渴求的宁静后还选择了回应期待，那个时候的自己听到了什么？不知道，记忆的最后与记忆的最初相当模糊，有些东西一点印象都没留下，是自己遗失了什么，还是被抹除了什么，或者说那些东西从未存在过。
前往痕迹之所的路还很漫长，菲利亚没有停下脚步，她也清楚慢一步到达只会多增加一些损失，她有能力在片刻抵达那里，可她真的做好了抵达那里的准备了吗？
做应当去做之事，居然会如此艰难，正确的事情都是困难的嘛？坚持正确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呢？
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此时此刻，菲利亚的心里多了些变化，这种改变在正常情况下需要非常久的时间才会展现出其中之一，在这灾难的影响下，原本应该潜移默化的事情被加速了。
魔女的心灵在蜕化，在蜕变到来前的往下坠落。
你在期待什么呢？
就算你放任毁灭发生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就算你消除了毁灭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应死之人当然会死去，不该死之人也不会因意外而消失，你的一切挣扎都是命运的一部分。
你的努力是命运安排好的，你的怠惰也不是命运计划之外的。
你的挣扎命运理所当然，你的徒劳命运理所当然，你的一切都是早就画好的图案，你的所有都是命运的所有物。
你的意志什么都无法改变，你能改变的都是会改变的，你能拯救的都是不会消逝的，直到最后的最后，你还是什么都抓不住。
愚蠢且渺小的悲哀之人啊。
我可怜的友人，我亲爱的敌人，我最不愿伤害的你。
顺从命运吧。
反抗命运吧。
不管选择了什么，你都会得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