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恶语相向
翌日清晨,从窗户那边射进来的阳光将昤唤醒。没过多久,房门处便响起敲门声。
“谁啊……”昤揉着惺忪的睡眼前去开门。打了一夜地铺,他感觉浑身都有点僵硬。
“醒了啊。那老爷子呢?”是石方明。
“是你啊明叔……”昤打了个哈欠,“奥,他还没醒呢。”
“拿着。”
“什么啊?”昤问。
“当然是早饭咯。”石方明道,“一份是你的,另一份是药膳,一会你给老爷子喂下去。”
“啊……为什么是我来啊,这事不应该让衣轻裘来吗?”昤抱怨道。
“少废话。我让衣轻裘小姐带着峦他们赶早市去了,谁让你起那么晚。”实际上这不过是石方明早就计划好的。
“怎么这样……那好吧。”昤接过餐盘。“那明叔呢,你吃过没?”
“吃过了。行了,我要去坐诊了,你好好看着,有什么问题就喊我。”石方明转身就走。
“知道啦。”昤端起餐盘,关上房门,就着石方明房里的小书桌坐下。草草解决掉自己那份早餐后,就按石方明的指示给躺在床上的千金裘喂食。
因为这老人还昏迷着,只能进一些流食。除了有股浓郁的药味,昤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可以果腹的食料,很怀疑这份早餐的营养够不够病人恢复。
千金裘至今还没有要苏醒的迹象,眼下昤是走不开的。百无聊赖,于是就随便翻弄着石方明书架上的书籍,取出了一本像是日记的手册。虽然昤知道未经主人允许,这样做不妥,但好奇心驱使他干坏事。他想更了解一些石方明。
以下是日记的内容。
悲痛,惨不忍睹,为何斯提亚会让这样的渣滓继承王位……老师……师兄……
……
流放之地虽清苦,但总算是没有该死的政权勾心斗角,我会带着孩子们健康成长,以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
想不到流放之地中也有心地善良之人。埃里都,他值得深交。不过……唉,又是一个同病相怜之人。
……
人终归是要成长的,我祝愿你,断。我会带着小山小峦在这等你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斯提亚……
……
断走了,那些帮派斗争可真烦人,我真的不想被牵扯进去……可,我该如何才能养活山和峦?
……
法阵总算是建好了,接下来只需要等你回来了吧。断,加油,我们一切安好。
……
今日在坠龙渊救了一个少年,我不知道是对是错。
……
很难评判。那臭小子毁了我的法阵,践踏了我的心血,但却直接解决了我们的生存问题……可他身上有暗曜的刻印,该收容他么?
不管了,只要心性不坏,管他是什么人。救都救了,就这样吧……
……
“……”昤合上日记,“明叔还真是……话说断是谁啊?”昤回想起他刚被石方明救回时住的地方,那衣柜里放着另外三人都不适合穿的衣服。“原来那房间是断这个人的吗?我还以为是病房……不过那个房间怎么感觉比明叔的要好一些……”
“咳咳……”
昤正想着,床上的千金裘却突然咳嗽了几声。
昤不敢怠慢,把日记放回原处,急忙来到千金裘跟前。
“这是哪里……阿衣?”千金裘缓缓睁开眼睛,观察着陌生的环境。
“您醒了啊爷爷?”
“你是?”千金裘的瞳孔聚焦,凝视着眼前俊俏的少年。
“您好啊,我叫昤……喂!你干什么!”
昤话还没说完,床上的千金裘突然暴起,不知从哪取出一把锃亮的匕首,向昤的左胸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昤殇瞬间入手,抵住了匕首,避免了其伤到要害。昤确信千金裘那力道并非是在试探他的实力,而是真的想至自己于死地。那匕首轨道虽被昤殇改变,但还是划破了昤左肩的衣服,左肩暴露无遗,所幸的是没有受伤。
“你干什么!”昤以剑压着匕首,另一只手则按住千金裘,两人保持着僵持的姿势,谁都不肯退让。
“果然不出我所料。”千金裘道,“暗曜刻纹,你必然是邪道中人。”
闻言,昤眼中有些失落。“占星师阁下,请你自重。”昤刚想把剑抽回,但那把匕首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你!”昤涨红了脸,“阁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与暗曜扯上关系的就都该死,早点去死不好吗,难道一定要堕落成恶魔的傀儡你才甘心?我这是替天行道!”匕首再度加大力度。
“我为自己而活,暗曜与我何干!”昤不再隐忍,骤然发力弹开匕首。被弹飞的匕首刺进阳台置放药品的陶罐中,击起清脆的裂声。
与此同时,楼下。
“方明法师,材料给你买回来了,小家伙们还真能干呢。”衣轻裘带着山和峦走进,不时称赞兄妹俩年少懂事。“我爷爷怎么样了?”
“昤在上面给他喂药呢,你去看看吧。”石方明笑道。
“嗯。”衣轻裘放下买来的材料,快步上楼,“怎么有点吵?”
“暗曜的使徒就都该去死,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与你何干?”
房间内传来争吵声。
“不好!”衣轻裘连忙推开门,只见一老一少僵持在那。
“我为我自己而活,暗曜与我何干!”陶罐被击碎,昤的剑直指千金裘眉心。
“住手!”衣轻裘大喊。
“阿衣?”千金裘转过头向门口看去。
“怎么回事?”石方明听到争吵声也赶了上来。“……”当他看到昤持剑对准千金裘时,顿觉胃酸翻涌,“看来这缘分是没戏了……”
“你来了啊。”昤冷冷地看了一眼衣轻裘,随后拉上自己被划破的衣袖,将昤殇收好,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间。
“对不起……我爷爷他不是……”衣轻裘轻声道。
“哦。”昤只是说了这么个字,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爷爷,你怎么可以!”衣轻裘转而对千金裘道。
“可以什么?你也看到了,那是暗曜的刻印,灾厄的象征。早点解脱,与他自己,与我们,与这世界都有好处!”千金裘固执的说。
“我原以为月灵山脉久负盛名的大占星师前辈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呵,看来并非如此。”石方明道。“前辈,看样子你已经没事了,不过保险起见,我建议再观察一段时间。”
“你又是哪位?”千金裘道。
“爷爷!”衣轻裘厉声喝道,“这位是落日城的光明法师,石方明,是他救了你,不,是他们。”
“石方明?老夫知道了,多谢救命之恩。老夫会拿出相应的报酬的,但护养就不必了,这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千金裘起身,迅速换上自己的魔法袍。“阿衣,我们走,回家!”
“爷爷……”
“既如此,那晚辈也不多留。恕晚辈还有病人要处理,就不远送了。”石方明道。
“哼。本来我不该管的,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奉劝你,远离那个家伙。”千金裘取出法杖,“暗曜的刻纹无人可解,当他失去人性的那一天,灾厄就会到来。而你们与他亲近,受害最大的,你们首当其冲!”
“哦,那又如何?”石方明不屑一顾,“照您这么说,被暗曜诅咒的生灵就不是生灵了吗?沾染上暗曜之力的人就没有生存权了吗?”
千金裘顿了顿,“……不配!暗曜……呵,暗曜的使徒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他近乎咆哮的说出这句话。
“呵呵,无聊。”石方明冷笑一声,“调理的药方,每日三次。”他向衣轻裘扔去一个包裹,转身离去。
“爷爷,你太过分了!”
“走,回家!”千金裘双耳已红,他知道自己的言行过于伤人,但在他的理念中,他没做错任何事。正是因为暗曜,他才失去了……正是因为暗曜,他才没能达成自己的诺言。他极度厌恶暗曜和与之相关的一切。
“唉……”衣轻裘重重叹了口气,搀扶着千金裘下楼。
屋顶,天台,昤卧在那,望着天空。清晨的日光并不刺眼,但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灼烈。
“太阳……真是羡慕啊,你是万人崇拜的温暖,而我……”昤举起自己的手掌遮住视线。一大清早发生的事毁了所有的好心情,真是奇怪,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也会招来厌恶。
嗖,一支箭矢飞过眼前,钉在了屋顶的烟囱上。
昤皱了皱眉,并没有去管它。
“没什么意思,累了。”昤闭上双眼,枕着昤殇想睡一会。
街道上,衣轻裘正搀扶着千金裘上路。后者一路上吵吵嚷嚷,嘴中无非说着些告诫孙女再也不要靠近这里的话。
衣轻裘懒得去反驳,她知道自己拗不过爷爷。只是在拐角处,偷偷跑开,望了望后方屋顶的方向。她是弓手,视力很好,虽然昤躺着,但凭借其露出的衣角,她确定昤在那。最后,她趁爷爷还没发现,对着烟囱射了一箭,才跟上爷爷离开。
“烦人……”昤越想越恼,不只是因为那件事,还因为屋顶烟囱上那支箭。箭上挂着的铃铛被风吹的不停发出吵闹的声响,虽清脆,但惹的昤睡不着。
昤捂着耳朵,约莫过了十分钟。或是耐不住外面慢慢变热的阳光,或是想取下箭矢图个清静,昤起身走向烟囱。
箭矢上一如既往绑着一张纸条。“对不起……抱歉……我……吾友啊,但愿你别放在心上。对了,上次约定的报酬和这次的诊金,这根星簪应该能抵上吧。”
箭矢在取下时化作一根金色的发簪,前端雕刻着凤凰的图案,尾部则有日月星辰的纹路,簪身有些许宝玉点缀,上有星辰之力流转。
这发簪看上去很珍贵,但让昤为之所动的却不是它。而是,“吾友……”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般抵消了昤心中的不快。(呃,当然,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这家伙……一看就不会理财,这簪子得有宗师级了吧……”昤观察着星簪,“还是送回去吧。”说着,他用一块布把这发簪包好,放入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储物戒指恋星中。恋星发出一阵星辰气息波动,随后便恢复原样。
昤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调整状态。“管他的,她是我的朋友,谁都改变不了。”他从屋顶跳下,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衣轻裘带着一个病人,脚程不会太快,现在最多也就到城门口吧。昤想着,先是进去和明叔说明自己要出去一趟,便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阿衣,那小子没对你做过什么吧?”
“爷爷,说了多少次了!没有!而且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行……暗曜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就搬家,搬离这……”千金裘碎语着,突然手中的法杖发出轻微的振动,自远处而来,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仅仅一瞬。“这是!?不……不可能!”说着不可能,但他还是发动了占星魔法,“星息游踪!”法杖上凝聚出点点星光向后方飞去,随后他得到了反馈。
“啊!”欣喜之意无从抑制,千金裘突然大喊一声。
衣轻裘对爷爷的突然转变感到莫名其妙,但一双老手已经搭上自己的肩膀。
“阿衣,背上我,听我的指示,往那个方向跑。”
“啊?”
没等衣轻裘反应过来,千金裘已经站在她身后,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没办法只能照做,于是,她与追过来的昤又碰面了。
“晦气。”千金裘眼露厌恶,低声骂道,“别管他,继续跑。”
衣轻裘叹了口气,向昤道歉,随后继续奔跑。
“喂,等等!”昤的话完全没有起到作用,他只能也跟上去。
最后,奇怪的事又发生了,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明都医馆。
千金裘不给衣轻裘发问的机会,直接冲进医馆,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大喊,“在哪!?在哪!?”急促而大声的发问吓了里面看诊的众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