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
封印阵碎的那一刻，那股久违的漆黑再度降临我的心海。出人意料的亲切，仿佛那本就是我。我试着构想出自己的模样，寻着昤殇的呼唤，慢慢靠近那无形的灵魄。
“终于……”虽然没有模样，但那贪婪的意图却是显露无疑。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只饿了半月的黑狼，而我，就是所谓的白羊吧。
“少废话，告诉我，条件是什么，我没那么多时间。”我对着那“黑狼”说。
“条件？嗬嗬，向自己借力，需要什么条件？”
“什么意思？”我不懂这把剑是什么意思，我只需要它的力量。它不是我，我也绝不是它。
“你我，一体。只是……”它像是叹了口气。
这一刻，我才发现，那并不是贪婪，那只是单纯的渴望，那种走出孤独，走出寂寥，走出封闭，走出百无聊赖的渴望。是啊，这把剑比我悲惨的多了，这家伙是如何在这片漆黑中诞生，是如何忍受千年孤寂，又是如何忍受在无人问津的状态下慢慢锈蚀。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有些着急了，毕竟外面的人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我必须尽快解决。
“嘁，还以为你厘清了事实，搞半天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荒谬。不好意思，蛊惑人心的伎俩对我没用。要么做我的剑，要么在这里消亡，没关系，大不了一起死。”
“这算是威胁么？可你甘愿为了那些人去死么？我可是切实的看见了你内心深处的愿景，你想追寻的可比救神殿里那群所谓的长辈这种事要重要的多哦？”
“现在我更想救人又如何？”
“领你走出懵懂无知的平原，领你爬上登峰造极的山巅，领你眺望遥不可及的海面，领你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什么意思？”
“很客观的评价你想救的人对你做的事嘛。或许现在确实不是时候，呐，你刚刚问我条件是什么。那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讨厌这个世界吗？”
“……至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我……还没有看清这世界的全貌，而且，估计一辈子也没办法看清吧。”
“好吧，那就只能再睡一会了。拿去吧，另一个我。哼，不会睡太久的，你我，终会苏醒。那一刻，希望我们会得到答案。”
比想象中简单的多，我取得了力量，或者说，只是他暂时弃权了吧。我们终会苏醒？我不懂，或许未来的我会懂。至少此刻……
剑启，曾名，暗曜的叹息。
不知诞生之刻承接了多少锤炼，不明存世之际背负了何许非议，此后将与汝同在。
灵为契，血为约，汝遵吾令，吾许汝命。
自此，正名，暗曜的叹息——昤殇。
……
玛娜霏看着斯贝塔从榻上爬起，面带痛苦的解开绷带，披上他那件破烂不堪的魔法袍。恰如浴火重生的不死鸟，亦或是接受了主人力量的滋润，那些裂痕荡然无存，暗红的焰光照亮了渊底。
“你去哪，不要命了吗？”留守的血族女王不曾离开座位半步，她断定那个人没过多久就会再次因伤痛倒地不起。
青年没有理她，略微整理了仪容便向出口走去，就像他身上没有那百十道深可见骨的剑伤一般。
见此，玛娜霏动了。
“让开！”斯贝塔对挡在出路的玛娜霏吼道。
“我可不想让提比的精力白白浪费，回去好好待着。”她故意用力按压他肩膀的伤处，想让他难堪，“知道痛了？那就躺下。”
“无聊。”哪知回击她的是狂暴的妖炎。“不要小看我的血。”
“怪不得当初菲尼克斯能光明正大的从四兽域出逃。神主大人还真是偏心，为何提比就没有这样的能力。”玛娜霏识趣的松手。
“你们的神主大人确实偏心的异常。”斯贝塔冷笑一声，“也蠢的让人无话可说。”
“即便你是神主亲命的神使，渎神的罚难也是现在的你承受不起的。你还不完全是菲尼克斯，说话最好还是小心点。”
“那又如何。需要我把那家伙是如何自愿降格遁入剑里，把这一圈人做下来的事全都贬的一文不值的事再给你复述一遍吗？”
“一文不值？”玛娜霏饶有兴趣的问，她显然不相信神的决断会出问题。
“是啊，该死的没死成，是他亲手救回来的，而不该死的却再也回不来了。”斯贝塔轻蔑的说。
“你说托克洛希吗，她可没死，只不过……”
“已经死了。”青年神色霎时变得冷峻，“告诉提比留斯，神隐，但计划照常进行。”
“那你去干什么？”
“自然是代替将死之人好好“呵护”圣子阁下。”
“你确定那孩子就是圣子？”
“这得问你们的神主，大不了半年后你们亲自去验货，如果不怕裁决圣剑的话。”
……
“醒了啊。收工，不是在装死。”卡欧斯收回了在瞿鼻子上搔痒的柔顺银发，迅速逃到一旁保持安全距离。
“我你卡欧斯！”瞿怒目圆睁，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但语气却是强硬不起来，虚弱还是压过了怒意，成了主色调。
“老前辈们，你们不是说这倒霉孩子在梦里丧的都不想活了，这会怎么还想……喂，你又打不中我，没必要扔瑞恩前辈的茶杯吧，你不痛瑞恩前辈还心痛呢。”卡欧斯躲到柱子后面探着头骂骂咧咧。
“咳，是我的茶具。”桑德淡淡道。
这时瞿才发现殿内围满了同级别的大人物。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不约而同的沉默，各自都在考量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瞿有些迟疑。
“说说事件的经过，这不靠谱的东西嘴巴里永远都是含糊不清的，老夫只在乎真相。不要想着瞒，你瞒不住。”
两个人虽然同时开口，但是洛法的声音明显盖过了他。那金色的瞳孔直视着他，审判的领域也即刻降临。
“用不着吧，放松些，都是自己人。”星霭按住了洛法的肩膀，星辉驱散了那股压抑的黑白之息。“只要不像那混小子一样不靠谱就行，小，别管这老古板，你若不想说我们也不逼你。”
……
我，或者我们，托克洛希·芙莉儿·阿卡娜，为神所创生在冰冷的海渊之底，替神看守中境大门。
永生的躯壳，不灭的魂灵，但却并非自始至终属于同一精神体，又或许是一样的吧。这个问题，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只知道，我会像那灯塔水母，不断重回幼体，不断更新记忆。
如今的我，将迎来第三次的轮回。
初代的我，留下了界碑，告知自己的使命。
为神所创，自当为神进献一切。我的兄弟姐妹们秉持着这一信念，我亦不例外，除了那头妄自尊大的孽龙。海水作伴，暗影为侣，大门前的宁静便是我的愿景。不知怎的，那段时间，神的气息越来越薄弱，直至消失不见。我听到了无数厮杀、哭泣、怒吼……我有预感，大门前的宁静会被打破，事实也是如此。那孽龙自称正统，要越过大门，登临神的尊位，甚至妄图娶我为妻。可笑至极，我只得代行神职，抽却他的筋骨以断其愚妄。大门前的我虽不死不灭，却也并非完美。在失去这段记忆前，留此琴此碑，以告后者，断不可遗忘此身的使命。
第二代的我，留下了遗憾，告诫自己不可动情。
为神所创，自当为神进献一切么？我不明白。不见光阴，不闻悲喜，这该死的海底什么都没有。冰冷，孤寂，冰冷，孤寂……不过是笼中之鸟，大门的守护者？冠冕堂皇的称谓。我拒绝成长，因为我知道，变得再强也只能是自己一人。或许我错了，我似乎从未考量过孽龙之子会折返至此为其父寻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超过了他的父亲，我却败在了自己。那龙不懈地将我缠绕在他锐利的鳞片间，期望以最痛苦的方式将我终结。然则那一瞬，有一位红衣少年带着神息来到这里。妖艳的红炎无视海渊，带来了温度与柔光，喝退了寻仇的巨龙。他与龙血战的身姿是那样矫健，尽显神使之威严。他赢了，既然那条龙选择的是逃生，那便只能是这个结果。战后的他，衣衫褴褛，残余的魔力并不能支撑他在这死气沉沉的渊底久留。但他却执起我的手，问
“愿意与我一起同行么，美丽的女孩。”
我不知如何回答，却在心底描绘了终不可得的愿景。
再后来，那个女孩违背了神命，可对她来说一扇门背后的秘密又与她何关。
但是这毕竟与此身的使命相左，以此引告后者，断不可生私情。
……
事件暂告一段落，瞿身体在光暗神殿处的治疗下渐渐好转，但离恢复全盛时期还需些时日。在他执意要求下，回到了武神城修养。
瑞恩拿着一包鼓鼓的药材，放在桌上。“这药味道……含着也能起作用，就是效果会差些，得多用几次。忍不住吐掉也没事，当然能喝下去最好，以他的身体素质这会足够吸收全部药力了。还有啊……”
“知道了知道了，药浴一天三换，注意伤口防止化脓嘛，您都交待过了。我办事，您放心。前辈就安心回神殿养老，武神城有我和瞿炎老弟看着呢，不会让他胡来的。”卡欧斯接过药方，笑着说。
“就是因为是你我才不放心。”瑞恩没好气的弹了他一个额头，“安心养老，呵，麻烦事还多着呢，走了。”
“哎，您老慢走。”收好药方，转头往祭神司方向走去。
……
与此同时，希尔维斯圣山，两位元老正在谈话。
“据瞿所说，事情经过大致如此。大师兄，菲尼克斯一族不是已经……难道还有幸存者？另外，传说中的中境海妖居然真的存在，看来我们有必要进一步融化与四兽域间的嫌隙，不可让暗痕再壮大下去。”洛法道。
“中境海妖与菲尼克斯的出现确实令人意外，两域之间的坚冰也没法在一朝一夕内解决。眼下最重要的是牢牢把握那孩子的意识形态，你也看到了，他的存在已经让那帮人按捺不住了，假以时日等时机成熟，或许就能将暗痕一网打尽。就看那孩子在流放之地期间会引出多少老鼠了。”睿修处变不惊，为洛法沏茶。
“这样显得太被动，师兄，明明有几个地方早就可以收网了，为何不主动出击？”
“操之过急便会打草惊蛇，洛法，就再等等看吧，我们历来求的都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利益，不是吗。”
“可斯提亚那里早就可以收网了……算了，我相信你，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