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她是这世上最高明的猎手，算无遗策。俘获了我的心，扼紧了我的灵。
她亦是这世间最残忍的女子，销我心于死界，绝我念于人间。
她是至毒，使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呵……芸……
……
太阳神的光辉终于消散，大地重归寒秋统御。清寒随风送入枕榻，唤醒了失心之人。
瞿醒了，但他始终不敢睁开双眼。想要忘却心伤，那幕幕悲情却又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酒……”他本能的想到这个字眼。他仍想借酒换取暂时的安逸。
他无力地从榻上爬起，双手还在不住地颤抖。这双手的指缝曾流过她的魂魄，这双手亦无力攥回那消尽的爱恋。
宿醉使他头昏脑涨，虽说凭借自身力量可以轻松化解酒力，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呵……”
这里显然不是自家宅邸，是二哥瞿炎的客卧。瞿炎没有多大感触，推开门，径直而又踉跄着步伐要往集市走去。
客房的门上挂了束风铃，不知是原本就有还是瞿炎有意为之。瞿推门而出时，轻灵的声响散遍了静谧的后院。他没有理睬，还是走着，如行尸走肉。
“瞿！”卡欧斯坐在屋顶，双脚晃着，大声喊道。
瞿只是顿了顿，继续走着。
卡欧斯打了个响指，瞬身至瞿面前。“你二哥可是托我好好看着你哦。”
“……让开。”
“那随便你。”卡欧斯让出道来，“这封信也就只能烧掉咯。”他与瞿相背，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那是！”瞿的眼中浮现生机，迅速转身面向卡欧斯。而卡欧斯则有意与他保持距离，不断用短距离传送魔法调整位置。
“拿来！”卡欧斯手中的信封散着天兴兰草的气味，右下角又有烫金的相思树叶，瞿第一眼便已经认出。
“不行。就你这状态，完全不符合收信人的特征呢。”卡欧斯站在屋顶钩角上说。
“卡欧斯！”瞿瞪着他。
“真是年纪大了脾气也大了，小时候的小不见了。”卡欧斯躲过瞿的飞身抢夺，稳稳的立在不远处的水缸边上。“想要啊？可以，答应我，哦不，是答应这信主的几个条件。”
“……你说。”
“那你可听好了！咳咳。”他又从戒指中取出几封小信，清了清嗓子，甚至换了个语调，“启敬，我那驽钝而忠厚的丈夫。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不好受。第一天，你就随意发泄吧，不论你有多么颓废，做的事会有多么荒唐，只要未越过道德底线，我都会原谅你。”他将信甩过去，又打开下一封。
“第一天已过，你的心情或许还未改变，但是，自今天起，严禁借酒浇愁，严禁毁坏物品，严禁迁怒他人………”卡欧斯一条条说着，“凡事都有度，我希望你能把握好自己，。”
读完，卡欧斯突然瞬身至瞿身边，拍了拍瞿的肩膀，“节哀吧，多想些快乐的事吧。”
“你让我怎么去想！”瞿爆发出骇人的气场，地面出现裂缝。
“严禁毁坏公物！”卡欧斯扔下这句话，马上传送至高空。
作为当世最强的空间魔导师，只要卡欧斯想，便没有人能够抓住他。然而若是没动真格，他是魔法师，无吟唱连续使用魔法固然可行，但魔法力消耗量也会比平时多出一截。若是消耗至极点，再被瞿抓到破绽，要想追上他也不无可能，只不过这个过程显然会很长。这是一场魔法力与体力的比拼。
“真是件苦差事。”卡欧斯咂了咂舌，瞥了一眼后面极速御剑飞行的瞿，“上阵对敌的冷静这会怎么就没了。”他不断在武神城上空进行着空间跳跃。
银色的空间元素波动与星辰的辉光自白日一直闪烁到夕阳。天空的异象引得城民们驻足观赏。
“啊，你个愣头青。累死我了……我不和你玩了。”卡欧斯这次反过来把瞿传送到别处，化身幻影消失不见。
瞿皱了皱眉，四处张望，凭借七星龙渊感知卡欧斯最后出现的位置。四周的空间元素极为紊乱，显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但瞿最终确定了方向，武神宫正殿。
偌大的武神宫空无一人，卡欧斯并不在这里。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副放在殿中的用寒天灵玉打造的棺材。
瞿苦笑了一声，走近。然后被棺内躺着的所震惊，“芸……芸儿……？”他的手不住颤抖，棺面的寒气透过手指直往心底。
他用力推开棺盖，而内中的“洛星芸”则突然睁开眼说起话来。瞿大喜过望，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不是真的她，只不过是仿着她的样子做的傀儡，虽然确实是栩栩如生，确实声貌与她一般无二。
，见字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吧，此次一别未有归期，但是我知道，我从未远离，只是我将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你。
相见时难别亦难，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总是把难题丢给你来解决。不过，我的骑士啊，你就是我的日光，穿透阴云抵达更远的彼方对你来说应是轻而易举。
很幸运，能在数十亿生灵中与你相遇。
很遗憾，没能完成星空下与你的誓约。
这段缘分，确实是过于凄美了。或许，我不应该对你动情。若是那样，今日我便不会予你这份心伤。可是，我爱你，我没办法拒绝你。
原谅我瞒着你许久，原谅我再也无法尽到作为妻子的责任。，这是我的命运，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你并不亏欠我什么，反倒是我，向你索取的太多太多。
我始终记得遗迹中那束从天而降的剑光，亦无法忘怀灵风草原上所发生的一切。，等我走后就把我葬在那棵树下吧。
能够嫁给你，此生无憾。
不，还是有些缺憾的。我还没有听到昤儿说话。（我不管，你必须先教他说母亲、妈妈、母上大人……算了，他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你什么都好，只是有些时候过于优柔寡断了。你总是和我说，有梦就追，但你自己是否真的做到了这句话。遇到我之前，你肯定有没达成的梦想吧，去做吧，就当是为了我。
不对不对，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我以天兴纤云公主的名义命令你，必须保护好我们的儿子，教导他道理，陪伴他成长。昤儿和我不同，他的命格不会受到那刻印的影响，需要提防的只是世俗的眼光。我希望他能够健康快乐的长大，即便活的平庸也无妨。
另外，你不许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也不要将负面情绪藏在心里。如果实在忍不住，我给你指条明路——幻影城卡欧斯。我不在了，你更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可不希望与你早日重逢，听明白了吗？
最后，若是父亲那对你发难，你就把这封信给他们看吧。告诉大哥，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如果他们还是对你恶语相向，就把他们赶出武神城吧。
嗯，代我向亲朋告别，往后余生，我会注视着你们。
再见了，我这一生的挚爱。
它用着洛星芸的声音读完了那封信，之后便再度躺下。既无情绪，也无生机，如此机械，如此死寂。
瞿无言，站在棺材旁。没过一会便觉双腿发软，依靠着棺材坐下，手中紧攥着那封信。
他将头埋进膝盖里，试图以粗重的喘息压过想抽泣的心情。往日种种于脑海中浮现，交融于现实。
“你在吗？”
“我在！我在！”他慌忙站起，而周围空无一人，只剩一副棺材。那是幻听，可他希望那是真实。
“……”
近半小时的沉默，他死死的盯着那副棺材。
“呵，哈哈哈哈……”
又再度陷入沉默。
“骗子！”他大吼，“都是骗子！既然知道是这个结局，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
“……”
“……”
“对不起……对不起……”
“你快回来吧……快回来吧，回来啊！”
“……”
“……此日星空……即为……吾梦……”
“……此夜星光……”他哽咽着，左手手心藏着那早已脱落，无法戴上的戒指，恋星。
最终，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背靠着那棺材，睁着无神的眼，空洞的望着神殿之中矗立着的无脸神像。
“瑞恩前辈，小不会疯……”卡欧斯站在瑞恩身旁喃喃道。透过魔法，他们目睹了神殿中发生的一切。
“他没那么脆弱。”瑞恩道，“给他点时间，给他些空间，不要去打扰他。”
“可是……”洛渟抱着孩子，蹙眉凝望着魔法镜面中的孩子生父。
“已经将她病重的消息传出去了。”瞿炎道，“那么按照她的遗愿，七日之后她才真正“死亡”。”
“她真是什么都替他考虑好了。”洛渟叹了口气，“孩子，你要健康长大，莫辜负了你母亲的一番苦心。”洛渟对着怀中熟睡的瞿昤说。
“可是，真的不用和小商量一下吗？”卡欧斯问。
“你要是觉得他现在听的进去人话，你就下去和他说。”洛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