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向死而生
萧逸的话说得掷地有声。
站在不远处的薛郎却气得浑身颤抖。
他活了千年,竟被一个无知小儿这般挑衅!
士可忍孰不可忍。
霎时间,周身的妖气浓郁地仿佛有了实体,巨大的灵压宛如从炼狱中逃离的恶鬼,只一击,便将浑身是血的萧逸震飞了出去。
萧逸重重地砸向密室的石墙,一口鲜血轰然从嘴角喷出,衬得脸色愈加惨白。
哪怕他与那蛇妖修为相差巨大,哪怕他已经伤成这副模样。
萧逸依旧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手中那把钝如生铁的长剑此刻轰鸣不已。
只要没被打死,就往死里打。
这是他一直遵循的真理。
属于正道的剑气对上来势汹汹的妖气,暗流奔涌,凝聚成明暗交接的光华。
薛郎也真是气急了,完全忘了身上还有一道虽不致命,却伤及经脉的旧伤。
长刀横扫,一道道宛若巨蟒的妖气在这幽深的密室里横冲直撞。
浑身浴血的少年越挫越勇,手里层层剑光披荆斩棘,如同雷霆闪电般势不可挡,竟能在这种劣势下,和那蛇妖打得难分上下。
要是林萋早点到,看见这么惨烈的对战。
一定会为这开了挂的男主光环喊上一句:无敌,牛逼,六六六!
但她来晚了一步。
当林萋带着援兵赶到时,一人一妖都快打不动了。
蛇妖胸口处的旧伤已经完全裂开,鲜血将喜服染湿了大半。
萧逸也好不到哪去,满是血渍的长睫被汗水打湿,他将长剑插在地上,整个人站都站不稳。
林萋身侧,一个同样身穿喜服,头上的发冠却凌乱不堪的女子,颤颤巍巍地朝薛郎走来。
她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带着犹疑和不安。
脸上挂着的是心如死灰的惨淡。
“薛郎,我……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女子手中出现一柄短刀,忽然猛地朝薛郎刺去。
早已力竭的薛郎赫然抬起眸子,只见顾月月提着短刀又要杀他。
他几乎没有多想,迎着那张熟悉的脸,一手便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中的长刀顺势插入了女子的腹中。
“无耻小人,同样的招数,我难道还会上当吗?”
蛇妖苍白的薄唇毫无血色,浑身萦绕的妖气弥散在他的眉眼,漆黑的瞳仁杀气毕现,令人想起危险万分的深潭。
被刺中腹部的女子好似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就这么顶着长刀,一步,一步,往前继续挪着。
“薛郎……”
“你为何要杀了阿爹阿娘?”
“你为何要伤害忻城数万百姓?”
“你为何……你为何骗我啊!”
蛇妖手中长刀忽然脱力,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子。
他杀错人了!
他这次是真的杀错人了。
“月月,月月!”
“怎么是你?不可能,明明是那贼人扮成你的模样!”
蛇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整个人都散发着瘆人的气息,他缓缓抬起头,那张翩翩公子的脸已经变成了瘦骨嶙峋的模样。
唯独那双眼睛,装着滔天的恨意。
那些虚伪的皮囊,他不要了。
蛇妖直勾勾的盯着林萋,还有站在一旁的萧逸,下一秒,一条通体闪着黑光的滔天巨蟒腾空而起。
“小心!”萧逸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傻站着的林萋拉到身侧,躲过蛇尾的攻击。
“快走,这蛇妖强行破开了识海,如今,就算十个我也打不过他。”
萧逸咬着牙,以命催力,在二人身旁凝了个屏障,边守边退。又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简单的符箓,径直朝蛇妖甩去。
那符箓砸在蛇妖身上,就像三岁小儿扔出去的水球。
丝毫不起作用。
就在这时,琼玉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来便看到蛇妖现出真身,正呲着獠牙要咬断他天命之子的脖子!
这能忍?
几乎没有丝毫犹疑,琼玉拼尽全力抬手便挽起一道剑花,一举劈开了周围厚重的血雾,破开层层妖气,直奔蛇妖的七寸。
剑气无痕,光影无踪。
那道快如疾风的剑气正要命中蛇妖时,却被忽然被飞身而来的顾月月挡了个结结实实。
女子用尽最后一口气,甚至不惜将爹爹送给她的飞羽铃都拿出来挡。
霎那间,白色的流光照亮了整个密室。
飞羽铃碎了。
顾月月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有爬起来。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死在眼前,蛇妖身形一顿,仰天长啸,妖身骤然又增大了好几倍。
琼玉生平最不喜欢蛇,看到这一幕浑身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正当他强压着恶心,准备再次迎敌时。
蛇妖竟停止了攻击。
他用妖力在四周铸成屏障,又垂眸将千年修为凝成一颗妖丹,血雾再次蔓延,将只剩一丝气息的顾月月笼罩起来。
妖丹闪着幽异的光,嗡的一声,直接没入了女子的身体。
顾月月安静的躺在血雾之中,周身竟溢出无比纯净的白光,萤火纷飞,卷起阵阵冷冽罡风。
这一局,向死而生!
……
三日后,萧逸在来福客栈的上等套房中醒来。
他浑身缠满绷带,刚睁开眼便闻到屋子里浓浓的药香。
与蛇妖一战,他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巨大创伤,好在琼玉用钞能力将他养了回来。
这几天往来福客栈里送的灵药好比流水一样。
这些都是他躺在床上时,替他换药的小药师说的。
萧逸幽幽的叹了口气,莫名觉得这样欠了别人的人情,感觉很怪。
午后,琼玉带林萋过来看他。
萧逸已经能坐起来了,他靠在床边,其余两人端坐在茶台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琼玉:“林萋,你到底是怎么让顾月月看清那黑蛇妖的真面目的?”
林萋咧嘴笑道:“这个嘛,还真的不是我的功劳。”
她喝了口热茶,又拿了块绿豆酥塞进嘴里,囫囵着解释道:“其实是城主和夫人留了后手,我刚开始怎么跟顾月月说,她都不信。”
“我忽然想起飞羽铃不是在她体内嘛,这个宝贝既然可以唤醒记忆,说不定,她爹妈死之前也用飞羽铃记下了什么。”
琼玉抢答道:“所以,你就让她自己去看?”
“对!”林萋点头:“还真被我猜中了,她爹在死之前的记忆其实一直都存在飞羽铃里,这四年,哪怕顾月月催动法器看上一眼都能发现端倪。”
“可惜啊可惜!”林萋被绿豆酥噎了一下:“她竟然一次都没去看过。”
两人齐刷刷沉默了。
都说爱情是愚昧的,迷失在爱情里的人,都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一面,自动过滤掉其他的。
哪怕真相一直就在身边,隔了层窗户罢了,有些人却连窗帘都懒得拉一下。
心甘情愿的相信自己想象中的一切。
躺在床上的少年听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只觉得忽然想到了什么。
开口道:“二位,我在那蛇妖布置阵眼的密室里,发现了一个装着瓷瓶的大箱子,我怀疑也是修士的精魄。”
“但事出紧急,没有来得及细看。”
说罢,右手一挥,便从自己随身的储物袋里变出一个装满瓶瓶罐罐的箱子。
林萋拍了拍手里的酥饼屑:“拔塞子这种事情我最爱做了,我来!”
琼玉看了一眼箱子,双手一顿:“等等等等……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