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多兰和乌云
佛尔果春作为长姐直接迈步走到了嬷嬷们面前，在离她们两步之外的距离处停了下来，尚且只露出一点风华的脸庞上小嘴紧抿，眼神慢慢从那些嬷嬷们身上掠过，就像是多丽雅先前打量她们的眼神分外相似。
多丽雅坐在椅子上忍不住露出点笑意，佛尔果春这孩子平日里看起来稳重端庄，可在怎么强装还也是有些小孩子脾性。
比如：喜欢学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后再知学善用，用到其他人身上。
嘎鲁玳也想下去挑人，不料她小身子刚刚动了动就被多丽雅一巴掌拍在了小屁股上，同时轻声凑到她耳边道：“你先等等，咱们看看你大姐姐是如何选人的。”
屁股上传来的触感让嘎鲁玳直接呆在了原地双眼有些发直，自从她有记忆以来从没有人打过她的屁股，即使是作为亲生额娘的荣嫔也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多丽雅拍了拍身旁小姑娘然后便开始聚精会神的盯着佛尔果春的一举一动，眼中闪着兴致盎然的精光。
倒是卓娜因为就站在她身后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脸已经红成御花园里秋日枫叶一般的二公主，她嘴角抽搐了两下飞快移开了视线。
她敢打赌主子刚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拍的是哪里。
殿内十二名嬷嬷站在成四排，三个人一排分开而站，中间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以佛尔果春的身材正好可以从她们之间穿过而不碰到她们的衣裳。
都是宫里经年的老嬷嬷了，面见嫔妃小主的规矩即便梁九功没多说她们也都心里清楚。
只是梁九功去内务府挑人的时候并未言明此番是为了给咸福宫的两个公主选人，有些嬷嬷不清楚内情听见宣妃让公主们凭眼缘选人时都有些诧异。
佛尔果春慢慢从嬷嬷们之间穿过，小小的身子虽然只有那些嬷嬷身高的一半，但带给她们的压迫感却不容小觑。
有几位嬷嬷垂下的眼皮轻轻颤了颤，收起之前的轻视之心，个个屏息凝神静候公主的挑选。
多丽雅发现她们微妙的变化后轻哼了一声，声音落在此刻寂静无声的殿内分外明显。
卓娜和菖蒲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点笑意，主子这也算是替卓娜报了昨日被无视敷衍之仇了。
要问咸福宫的宫人们为何对宣妃娘娘这般死心塌地，这大概就是缘由。
有哪个做奴才宫女的不希望自家主子能够护得住自己呢，有个腰杆子硬的主子她们就是在宫中行走气势都足些。
比如景仁宫的连枝齐眉，尤其是连枝打着佟贵妃的招牌在宫中简直无往而不利，就是不怎么给梁九功面子的内务府总管见到她都是面上和和气气的。
卓娜和菖蒲也从未想过狐假虎威，只是为有这样护短的主子感到暖心而已。
这声轻哼在卓娜和菖蒲耳朵里是温柔的护短，但是落在那些嬷嬷耳中就直接让她们心头一跳。
尤其是那些本就心虚的嬷嬷，更是将头都往下垂了几分，不想让人看到她们现在的表情。
而这边梁九功也察觉到了殿内的尴尬气氛，虽然不知内情但作为御前第一有眼色的人，他适时的开口关心道：“娘娘可是觉得这些人不妥？若是不妥奴才可以再去内务府给您选一批人来。”
反正内务府现在做主的是黄副主管，梁九功就致力于给他添麻烦，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内务府里会蒙语的嬷嬷虽然不多，但除却这些也还是能再挑出几个的。”梁九功躬着身子低声道。
语气里的不容置疑让多丽雅都为之侧目。
这梁九功说话可真是干脆啊，说的好像他能做内务府的主似的。
这么想着她随口便道：“那便劳烦梁总管了，这里面有好几个本宫看着都不是很顺眼。”
说着伸出手朝下点了点，将那几个之前变了脸色的嬷嬷给指了出来：“这几个面相有些刻薄，本宫怕她们留在公主身边会带偏了她们的性情，就劳烦你等会儿直接从哪儿找来的再送回哪儿去吧。”
梁九功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十二个嬷嬷都是他先精挑细选过的，没成想宣妃这么随意一指就点了将近一半人，那剩下的那七个人又能留下多少？
梁九功觉得自己这回的差事办的真是差极了，实在有负皇上的信任。
他面色难看极了看着这几个嬷嬷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虽然不知道宣妃娘娘说的这个刻薄是从何而来，但主子既然这样说了就自有她的理由。
被点出来的那五个嬷嬷此刻脸色悄然惨白，额角处都生出了细密的汗珠，若不是规矩学的好只怕早就倒在了地上大声的痛哭求饶。
佛尔果春眼带讶异的停住了脚步，不明白这几人为何突然抖如筛糠，本着对宣妃娘娘的信任她直接越过了那五个嬷嬷继续看其他人去了。
片刻之后她停在了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嬷嬷面前，轻声说了些什么。
多丽雅仔细去听也未曾听见她说的话，但是她清晰的看见了那位嬷嬷在听到佛尔果春的话后眼角弥漫出的笑意。
不是仅仅浮于表面而是真正发自内心。
“宣娘娘，儿臣选这位多兰嬷嬷在身边伺候。”佛尔果春扯着那位名叫多兰的嬷嬷走上前来，肯定的说道。
多丽雅没去看那位多兰嬷嬷，反而一直盯着佛尔果春猛瞧：“你确定就是她了？”
佛尔果春点头的动作异常果断：“儿臣确定，就是她了！”
“那好，以后她便是你身边的掌事嬷嬷了。”多丽雅不干涉她做出的选择，跟着一脸郑重的说道。
公主身边的掌事嬷嬷在宫中同样享有品级，尤其在公主出嫁后作为陪嫁女官的她们更是能够执掌着整座公主府的大半权利，这个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
清朝有很多公主府的掌事嬷嬷都是从前伺候的公主的乳母，因为从小服侍感情自然也更深些。
可佛尔果春和嘎鲁玳不一样，前者入宫后不知换了多少个乳母，最开始由恭亲王府晋氏庶福晋送进来的那个宋嬷嬷奶大，后来随着佛尔果春年纪渐长仁孝皇后又给她换了其他的嬷嬷伺候，宋嬷嬷后来也被太皇太后识破别有居心给赶出了宫门。
嘎鲁玳的乳母是谁多丽雅并不清楚，应当是还留在钟粹宫荣嫔处。按理来说康熙既然命人将嘎鲁玳送来了咸福宫，那么钟粹宫的乳母也应该一同跟过来才是，可惜嘎鲁玳在咸福宫至今未见有乳母的身影。
所以多丽雅就想着干脆重新给她们找一个，虽然不及从前乳母那般亲昵，但也有别的好处不是。
比如乳母可以在仗着那份从小奶到大的情意在公主府里耀武扬威，后来才伺候的嬷嬷就没有这样的底气了。
多丽雅不希望那种公主被嬷嬷拿捏住的事情发生在佛尔果春和嘎鲁玳身上，公主府的权柄她们可以不全部握在手中，但也不能全权交给他人。
所以干脆杜绝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挑选一个嬷嬷从头开始培养感情，在这期间她们如何身边人的忠心也是必不可少的一门课程。
多丽雅沉吟片刻后又道：“既然今日选了嬷嬷在身边，那么干脆你们姐妹俩今日便分开住吧，等会儿卓娜就带人去将西偏殿收拾出来。”
先前因为两个小姑娘感情好的原因，总是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便是连睡觉也不分开，多丽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放在心上。
但从今天开始一切就要按照宫中的规矩来了。
掌事嬷嬷可不单单是选出来就够了，既然是掌事嬷嬷自然要发挥她们应有的手段才行。
咸福宫里勾心斗角少之又少，若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都不能将公主殿内那点子事务理清楚弄明白，那以后又怎么能指望她们去公主府帮衬一二。
闻言佛尔果春愣在了原地，嘎鲁玳也瘪起了嘴巴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
多丽雅对此视而不见扭头对卓娜道：“记得殿内的一应摆设要按照公主喜欢的来，切不可马虎大意。”
卓娜领着几个宫人先去了西侧殿，吩咐人端水来仔细擦拭打扫，力求一点污渍脏乱都不留下，让之后搬进来的二公主住的高兴。
原本两位公主都住在前殿的东侧殿内，日日抵足而眠好不惬意，殿内的摆设也是五花八门，既放着佛尔果春喜欢的佛经杂书，又挂着嘎鲁玳喜欢的马鞭和弓箭。
明明完全相反的喜好放在一个殿中却莫名的和谐，就如同器物的主人一样，性格不同却感情甚好。
菖蒲带人去东侧殿里帮忙收拾二公主的物件的时候都不住的叹息，这宫中也就只有大公主和二公主当得起那句手足情深了。
正殿内，选人活动还在继续。
不过这次选人的换成了嘎鲁玳，只可惜她还沉浸在即将和姐姐分离不能和佛尔果春同住一殿的悲伤中无法自拔，选的时候不甚走心。
随手指了一个就走回去坐在了佛尔果春身边，两只小手将她的胳膊抱的紧紧的，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
多丽雅被她随意的动作气的额角直跳，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选的是什么人？！
那可是她出嫁以后最得力的帮手，是能随便做出决定的吗？！
“嘎鲁玳，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她语带威胁的说道。
正抱着佛尔果春胳膊软乎乎撒娇的嘎鲁玳陡然打了个激灵，扭头去看她迟疑的回答道：“不必了吧，儿臣方才指的那个人就不错。”
听到这话多丽雅眉心跳的厉害，她方才随手指的那个人是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有胆子敷衍卓娜。
没错，嘎鲁玳刚才指的那个人就是先前多丽雅让梁九功等会儿原模原样带回去的五个人之一。
那嬷嬷可能自己也没料到还有峰回路转的可能，立马选择抓住这次机会，赶紧跪下磕了个头道：“奴婢谢二公主赏识，以后一定伺候好公主！”
多丽雅：“”
剩下的那四个人心里不知道如何的羡慕嫉妒恨，但也没胆子多说什么。
挑选嬷嬷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梁九功带了十二个人来又带着十个人离开了。
多丽雅盯着嘎鲁玳选的嬷嬷看了许久，才冷声道：“报上你的名字，还有先前在内务府都是做什么活计的。”
既然先前能够二话不说就拒绝卓娜想必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她倒要看看这嬷嬷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嬷嬷心里慌的直打鼓，面上却一点慌张都没露，只额上微微有些发汗而已。
“回宣妃娘娘的话，奴婢名唤乌云，曾在内务府里管着茶叶，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
多丽雅摇头啧啧了两声，对她的话表示不赞同：“管着茶水哪里就不重要了，无论在何地入口的东西都是最紧要的，尤其是在宫里！”
就比如她宫里的小厨房，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掌管哪天被人投了毒都不知晓。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死的不明不白。
一旁坐着的嘎鲁玳终于将注意力从佛尔果春身上收了回来，转头认真听着她们说话。
“茶水点心是最容易让人动手脚的，若是不小心便会生出差错，到时候可不是小打小闹就能解决的。”多丽雅面色严肃极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嘎鲁玳，直到看到她同样认真的板着小脸在听，才欣慰的收回了目光。
挑人时随便了一些倒也不是不能再拯救一下，只要学会如何驭下一样可以高枕无忧。
乌云张了张口刚想为自己方才的话辩解一二，就听宣妃又开口说道：“就比如二公主是个嘴馋的，又素来喜欢吃甜食，若是你不加以制止倒时她若身子不适本宫肯定第一个是要问罪于你的。”
多丽雅并未设想其他更坏的可能，但乌云明白她的意思，一时间脑门处的汗水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