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慎刑司那种地方
康熙问完话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就离开了咸福宫，多丽雅仗着身子不爽连送都没送，只是站在他背后看着的背影远去，直至再也不见。
她想着康熙这会儿应该是往慈宁宫去了吧，以康熙素日里对待太皇太后这个从小抚养他长大的皇玛嬷的态度来看，应当不会太过为难。
毕竟懿旨已经下了再无转圜的余地，康熙生气也没用。
多丽雅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在康熙那里她和太皇太后的地位相比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同样的事情由太皇太后来做所受到的惩罚比她动手不知道低到哪里去了。
是以在太皇太后主动提出将所有的一切都推给她时，多丽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还不到康熙撕破脸的时候，虽然她对这样的生活已经心生厌倦。
菖蒲守在殿外，藏在乌黑发间的一双小巧玲珑的耳朵却一直关注着殿内的声响，连卓娜走到她面前都没察觉到。
“菖蒲，菖蒲？！”卓娜端着从御膳房取来的点心站在她面前，见她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不由得加大了声音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啊？”菖蒲身子一抖，这才反应过来身前站了一个人，发现是卓娜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和卓娜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同样都是康熙十六年六月被调到乾清宫服侍宣妃，但这段时间足以让她摸明白卓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话说的好‘仆随主样’，菖蒲私心里认为整个咸福宫中只有卓娜才是最像宣妃娘娘的那个人，如出一辙的温良怜弱哪里像是一个执掌一宫宫务的掌事宫女应该有的气性。
但不得不说，在向来规矩森严的宫中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处地方，的确是会让人心生暖意忍不住想要接近。
被温暖所诱惑的不止她一个。
“你身子不适吗？”
再次听到卓娜关心的话语，菖蒲连连摇头道：“不是的，奴婢是在想刚才跟着皇上过来的人，似乎全部都是些新面孔。”
她决定就拿这件事向宣妃投诚，宣妃早就知道她是乾清宫皇上的细作，虽然有所提防却从不苛待，投桃报李她也应该对宣妃娘娘表示一下感谢才是。
卓娜以取点心的名义去御膳房把多丽雅的消息传递给宫外，是以刚才康熙到时她并不在现场，但对于菖蒲的话却信了七八分。
因为她在御膳房时也听到过类似的风言风语，说是乾清宫的宫人们全被换了下来，却又不知所踪。
卓娜谨慎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有必要向主子禀告，于是就带着菖蒲一起走进了内殿。
“娘娘，千层玫瑰糕奴婢给您端回来了，您尝尝鲜？”卓娜将一盘子卖相不错的糕点呈了上去，清新的玫瑰香即便相隔甚远都能闻到几分。
多丽雅对这类卖相好看的糕点从来没有抵抗力，在闻到玫瑰蜂蜜的香甜味儿时更是止不住的流口水，将刚才康熙所带来的郁气都冲散了些。
“好卓娜，干的真漂亮！”她毫不吝啬赞美，心情舒畅了好话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只夸的卓娜脸红心跳的。
菖蒲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俩互动，万万没想到卓娜在宣妃面前竟然这么得宠，而且娘娘还会不停的夸她哎。
一时间她像是生吞了一颗酸溜溜的青杏似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名叫羡慕的情绪。
如果，她也能被宣妃娘娘信任，是不是娘娘也会像夸奖卓娜那样夸奖她呢？
怎么办，好心动的感觉。
多丽雅鼓着腮帮子不停的咀嚼，脸上全都是幸福满意的神情，卓娜目光软了下来，就这么站在她身边看着，眼底满是欣慰之色。
但她还没忘记之前菖蒲说的话，于是急忙提醒道：“娘娘，菖蒲有事要禀告。”
“哦？什么事？”多丽雅又拿起了一块糕点，正准备塞在嘴里，闻言头也抬的随口问道哦。
菖蒲深吸了一口气，心知能不能得到宣妃娘娘的信任就看今天了，她不想在咸福宫再被排除在外。
所以，她开头就是一个王炸。
“娘娘，乾清宫的宫人们应该被皇上全都送到慎刑司去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给了多丽雅和卓娜主仆二人不小的冲击。
“怎怎么可能呢？”卓娜诧异出声道。
得是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被全体送进慎刑司？
卓娜对于这三个字可并不陌生，应该说整个皇宫里的人对这三个字都印象深刻的很。
进了慎刑司不脱一层皮下来都踏不出那道门，卓娜没有亲眼见过慎刑司是如何审问犯人的，但早已如雷贯耳。
慎刑司里整整七十二道刑罚，哪一个不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因是御前的人一向在宫中颇有脸面，就是佟贵妃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怎么就沦落到往那腌臜地方去了呢？
多丽雅早早的从系统处知道了这个消息，面上虽然装作一派惊讶的模样，但心中波澜不惊，倒是对菖蒲来了些兴致。
“你怎么知道乾清宫的宫人都被送到慎刑司去 了，就凭方才跟在皇上身边那个样貌陌生的太监？”
她也注意到了梁九功的存在，实在是因为他的声音较之原来的顾问行年轻柔和了不少。
顾问行上了年纪，声音就越发的尖利，每每康熙驾临咸福宫的时候，顾问行那八哥嗓听的她额角的血管直跳。
菖蒲心中一喜，知道机会已经来了，她努力措辞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方才娘娘同皇上在里间说话时，奴婢见梁公公脸生的很便上前与他攀谈了两句，梁公公透露皇上仁善，放了乾清宫不少太监宫女出宫。”
“这又如何同慎刑司扯上关系了呢？”多丽雅有心想要考验菖蒲，看看能不能把康熙的人策反到她这边来，也正好给卓娜找个帮手。
不然卓娜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的模样她看着也心疼。
菖蒲咽了口口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端坐着的宣妃，又看了眼正盯着她猛瞧的卓娜，垂下头闭着眼睛一鼓作气的道：“宫中素来规矩森严，明令宫女年满二十五岁才可放出宫嫁人，这其中还不包括太监。但皇上此次的命令来的突然，皇宫上下除了乾清宫竟再无人知晓此事。”
“哦？继续说下去。”多丽雅语气中带着些鼓励之色，还不忘给一旁的卓娜递了个眼色过去：好好听听人家是怎么动脑子的。
可惜卓娜对于动脑一向不是很热衷，她比较适合干实事，多丽雅的眼神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见卓娜那一脸的茫然纯良之色，多丽雅无言以对：她恨她是个木头！
菖蒲始终低着头，仿佛这样便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一般：“若是只有宫女被放出宫倒也没有什么，可娘娘也知晓，像那些已经被净身过的太监们出了宫，很难找到适合的活计供他们生存。是以凡是入了宫的太监极少有出宫的念头，盖因为他们在民间根本就活不下去，有些只能再次入王府或大族为奴，日子过的还不如在宫中呢。”
“皇上仁善下令放宫人出宫是件大大的好事，但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只会比奴婢更加清醒，他们难道会不知道出宫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吗？这才是奴婢觉得最有问题的地方。”
多丽雅点点头表示对她思路的赞赏，也越发起了爱才的心思。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菖蒲脑子还挺好使的呢？
果然康熙身边的人才就是多，像这样一个有脑子又会动脑子的宫女都能随随便便的放到她身边来，他身边肯定还有更多这样的人。
一时间多丽雅对康熙心生嫉妒。
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她咸福宫上下除了卓娜还能拿得出手来外，再也没有人能担得起大宫女的名头，而康熙显然是不缺这样的人的。
怎么办，有点想撬墙角了。
“继续说下去。”多丽雅短暂的晃神过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还主动催促道。
“娘娘也注意到了吧，一向深得皇上宠信时刻随侍皇上身边的顾公公也不见了踪影，奴婢还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些小太监宫女们也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奴婢觉得乾清宫的宫人们应当是全部都换了一遍才对。”菖蒲大胆的假设道。
多丽雅非常赞同她说的话，虽然自己从不在意康熙身边跟着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但大概的囫囵模样她偶尔瞟过时还是记得一些，和今天看到的那些人长得完全不一样。
卓娜已经听的云里雾里的，可偏偏她看了看多丽雅和菖蒲的表情，两张脸上如出一辙的恍然大悟。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
为什么这些话的单个字她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愣是听不明白了呢？
自己难不成是个傻子吗？
卓娜陷入了对自己的深深怀疑之中。
多丽雅坐在她身前没看到她脸上的蒙圈和迷茫之色，但这幕却被菖蒲悄咪咪抬眼时看了个正着。
两人四目相对双双僵住了身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样尴尬的场面。
多丽雅捧了盏茶打算边润嗓子边听菖蒲分析乾清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才将将喝了一口，就发现耳边没了说话的声音。
“怎么不说了？之后呢？”她问道。
菖蒲身子一颤，连忙从那尴尬的情绪中抽离开来，轻咳了一声回答道：“连掌管宫权的佟贵妃都不知晓此事，便知皇上应当是瞒着后宫众人做的决定，那么问题就来了，原来那些太监宫女们去了哪里呢？”
“宫里人出宫都必须要到佟贵妃那里禀报一声得了令牌才能出宫，乾清宫的被放出宫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几十上百个人若出了宫门佟贵妃必然会知晓此事，但娘娘觉得贵妃娘娘得了消息了吗？”
多丽雅笑开了花：“当然没有，此时的佟贵妃一颗心都扑在了小阿哥身上，哪里有空去关心什么太监宫女失踪的问题。”
“宫中只有慎刑司有这样保守秘密的能力，因为一旦进去了就极少能够出来，既然出不来那么就不会有流言在宫中传播，皇上的话也就能圆过去。”菖蒲道。
“自从孝昭皇后薨逝后，佟贵妃接过处理六宫之权，办事向来是认真又谨慎的。再加上惠宜端荣四个嫔位的娘娘也得了协理六宫之权，佟贵妃处理宫务就更加仔细力求不落人话柄了，此番宫人变动若没有皇上的示意，怕是早就被人捅到佟贵妃面前了。”多丽雅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些问题倒不是很深奥，只是需要花时间去深想罢了，但很显然的是她家卓娜不是个喜欢深思熟虑的人。
所以只能劳烦多丽雅将这点子事情给她掰断了揉碎了讲给她听，希望她以后能改改这个性子，多跟菖蒲学学。
“娘娘的意思是，是皇上派人将那些宫女太监们送入慎刑司的？”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卓娜到底不是个傻子，终于后知后觉的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问道。
多丽雅瞥了她一眼，慵懒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那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做呢？”卓娜有些纠结，她从小跟着苏麻喇姑学习刺绣，也见过皇上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那孝顺又清俊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暴君。
那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些太监宫女进去了还 焉有命出来？
卓娜矛盾极了，一方面觉得皇上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一方面又觉得皇上太过冷血无情，乾清宫的宫女太监们都还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除了顾问行），就这样凋零在慎刑司未免太过可惜。
一直关注着她面色的多丽雅叹了口气，知道她有些心软，但康熙的命令并不会更改，那些已经入了慎刑司的宫人们能够撑下来的没有几个。
这帮宫女太监们应该是受到了她的波及，系统把一切都给她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