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静水流深的兆佳贵人
多丽雅没能如愿送走康熙。
因为他压根就不接招，打定主意一定要歇在咸福宫。
多丽雅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赶他走，只好皱着眉头把他留下了。
卓娜忍着笑意将大公主姐妹了领回了她们的寝殿，皇上一看就有话要和主子单独说，而且内容还不能让她们听见。
“汗阿玛真的不会责骂多娘娘吗？”二公主紧紧的牵着大公主的手问道。
“二公主放心，皇上不是那等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的人。”这话说的拗口，卓娜却知道两位公主都是聪明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额娘呢？”二公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汗阿玛会因为我责骂额娘吗？”
卓娜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话，依她看来今日这件事，追本溯源还是荣嫔娘娘做的不对，二公主不堪忍受才将委屈都说了出来，虽然言语有些不当但也是她的肺腑之言。
荣嫔娘娘听后不仅不反省自己，只知道一个劲的怨怪二公主伤了她的心，不肯放下面子修复母女关系，还连皇上都惊动了。
她想了想回答道：“依奴婢看来，责骂倒不至于，毕竟荣嫔娘娘服侍皇上多年加上诞育子嗣有功，最多不过是禁足几日罢了。”
卓娜这话乃是她的真心话，咱们这位帝王是个好伺候但又不是那么好伺候的主。
好伺候在哪儿呢，在如果不是犯了什么足以祸乱国本朝纲的大错，皇上大概会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会贴心的给你留下改正的时间及方向。
不那么好伺候在于一旦在他那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么信任就会大打折扣，下次再犯错误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好轻轻松松解决的了。
荣嫔是康熙后宫里的老人，据说在康熙还未和仁孝皇后大婚前便由太皇太后做主指给了他。
就算仁孝皇后和康熙大婚后，荣嫔的圣宠不断，甚至还先皇后一步生下了皇长子。
那风头出的，宫里现在都还有人在津津乐道呢。
每每宫里有了什么新面孔，荣嫔当初受宠的事儿就总会被翻出来再说一遍。
多丽雅对她到底有多受宠并不怎么关心和好奇，她现在的疑惑是刚才康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您刚刚说了什么？”她眼睛睁的浑圆，一脸的‘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被她这么问饶是康熙一贯的厚脸皮也有些遭不住，他清了清嗓子道：“朕说让二公主暂时在你宫里住一段时间，等朕去围场回来后再做打算。”
多丽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试图以死亡视线杀死康熙：“当初臣妾可是提前说好了的，二公主只是到咸福宫里同大公主一同念书，可没说过要暂住啊。”
“佛尔果春想要给姐妹陪伴，正好嘎鲁玳也愿意，这正是两厢合宜的好事儿啊。”康熙一本正经的说道。
多丽雅才不上他的当：“诚然荣嫔姐姐和嘎鲁玳今日是闹得有些不愉快，臣妾也同意了她暂住咸福宫，但这和皇上您刚才的意思可有很大的不同。”
依照她的想法，最多半月后二公主就得回钟粹宫去，荣嫔那个时候大概气也消了，不会再因为今天的事儿和二公主置气。
可听康熙刚才的意思，二公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咸福宫了。
多丽雅反应过来急忙问道：“皇上您要去木兰围场？这不是还没到秋狩的季节吗？”
秋狩之所以会被称为秋狩，当然是因为它是在秋天举办的，眼下可连夏天都未到。
康熙不欲多说摇摇头道：“朕要离宫一段时间，嘎鲁玳就暂时住在你这里。”
这是敲定了的意思，多丽雅也没再反驳。
适当的和康熙讨价还价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度一定要把握的恰到好处。
她是这方面的高手：“那荣嫔姐姐那边？”
将别人的女儿留在自己的宫里，多丽雅莫名的感到心虚，尤其对方还是不好惹的荣嫔，总得让康熙给她个保证才行。
“这 你放心，朕一言九鼎荣嫔处朕自有安排。”康熙眯了眯眼，不过须臾就已经想好了对荣嫔的处置。
“另外，朕打算让三公主也一起到咸福宫来念书。”
多丽雅一听瞬间火了，一个荣嫔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兆佳贵人。
“皇上您是否高看了臣妾？”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人家兆佳贵人和三公主好好的在储秀宫母女和睦，做什么要拆散她们。
康熙摆摆手道：“朕知道你的意思，兆佳贵人和荣嫔不一样，她是个真正疼爱孩子的这点毋庸置疑，可就是因为她是个慈母才没有办法教三公主。”
多丽雅适时的摆出了个疑惑的表情，表示愿闻其详。
康熙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心口不一，语重心长的说道：“兆佳贵人性子柔和不喜与旁人争斗，这是一件好事，朕也十分喜欢她这一点。但是，朕的公主绝不能和她一样。”
自从和多丽雅就公主的教养问题深切的讨论过后，康熙如醍醐灌顶一般的发现了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一点。
大清派公主抚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维系满蒙两族关系，生下带有爱新觉罗氏血脉的孩子吗？
不可否认这一点的确是有效的，但是效果也很有限。
因为大清出降蒙古公主们大都都没能活到生子之后，即便是有了孩子，公主死后孩子由蒙古抚养，还能一心向着大清吗？
康熙此前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最显而易见的办法就是要从根源上做出改变。
“朕想着等公主们再大一点，就给她们请几个女师傅进来教授她们拳脚功夫，倒不至于希望她们能变成什么高手，强身健体也就够了。”康熙把想法说给多丽雅听。
听完后多丽雅有些稀奇的看着康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想法，不说好‘女子还是要以贞静为主’的吗，现在跨度这么大多丽雅表示有点慌啊。
“您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多丽雅试探的问道。
康熙被她气笑了：“朕好的很！不劳爱妃操心！”
多丽雅确认他没被夺舍之后就开始据理力争了：“皇上您有没有想过，并不是每个公主都适合您那套培养方法的。”
“怎么说？”
“就拿大公主来说，她本身身体就没什么毛病，加之又冰雪聪明，您说的让她跟着女师傅强身健体她大概是愿意的。二公主更不用说了，就性格而言是您所有公主中最适合习武的，但是臣妾却有另一番担心，要是二公主日后过于沉迷习武而荒废了学业又该如何呢？”
多丽雅可不是无的放矢，嘎鲁玳和佛尔果春有很大的不同，大公主聪慧过人对书本有着浓厚的兴趣，对于习武就真的可能会如康熙希望的那样，只做强身健体之用就够了。
二公主瞧着对书本的兴趣还没有对蝴蝶风筝浓厚，之前是宫里没有专门教授女子习武的女师傅，她也只能在成语典故里找些有趣的学学。
一旦康熙真的请了女师，多丽雅都能想到以后会发生的事。大抵是大公主又变成了一个人读书，二公主则会跟在女师屁股后面把棍棒舞得虎虎生风。
“您就不怕日后真的教出个女巴图鲁出来？”
康熙嘶了一声，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他白白嫩嫩美丽娇艳的女儿一把把一个壮汉抡在了地上，就跟扔一块豆腐一样简单。
完了可能还会和他炫耀道：“汗阿玛您看女儿是不是当得起大清女巴图鲁之名了！”
场景之荒唐让康熙飞快找补了一句：“朕会规定习武的时间，也会提前和女师说好只教一些浅显的 功夫即可。”
他是真的接受不了一个黑的跟炭一样的女儿，详情参照了曾经被称为第一巴图鲁的鳌拜，那长相真的
“那咱们再说三公主吧，三公主您也知道本就是早产儿，身子骨不如她的两位姐姐硬朗康健，被兆佳贵人视若珍宝的养大，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这样的娇娇儿您让她去学拳脚功夫，只怕还没走到习武场就会晕倒。”多丽雅毫不客气的说道。
虽然她从没见过这位三公主，但是她曾在给孝昭皇后请安的坤宁宫里见过兆佳贵人。
一等一的书香美人，观之可亲。
据孝昭皇后所说，兆佳贵人的性格说好听了叫与世无争，说的不好听了叫胆小懦弱，从不肯出头，在宫里也是一直可有可无的。
要不是生有三公主，只怕宫里能够记得她的人屈指可数。
虽然，现在她的处境也还是差不多。
除了依旧十分关心康熙子嗣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经常派人探望之外，就连佟贵妃都不记得宫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储秀宫里没有主位娘娘，她也一直带着三公主住在偏殿，很少出门一心猫在宫中和三公主享受母女的天伦之乐。
康熙听完沉默了很久，他就是知道兆佳贵人这一点，才想着把三公主送到咸福宫念书的。
“再说了臣妾的咸福宫里现在也没别的住处了，左偏殿里住着顺贵人，右殿里住着大公主和二公主，要是兆佳贵人来了可就得带着三公主住在后殿了。”多丽雅扳着指头给康熙说明情况。
后殿倒不是不能住人，只是肯定没有兆佳贵人独居一宫来的方便。
“朕也没说要让兆佳贵人挪进咸福宫，只是让三公主过来念书罢了。”康熙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平常他处理前朝政事的时候都没这么棘手过。
多丽雅挑挑眉，她当然知道储秀宫就在她隔壁，住不住进来根本就无所谓，但她就是不想如了康熙的意。
一个个都往她咸福宫赶，她又不是真的到紫禁城里当夫子来了。
“依臣妾看来，兆佳贵人于诗书上比臣妾要精通不少，臣妾还想着把大公主二公主送到储秀宫请她教上一教呢。”多丽雅是真的这么打算过的。
她原本的第一人选是郭贵人，就是宜嫔的亲姐姐。
也托宜嫔问过郭贵人的意思，很可惜的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所以她的目光把宫里所有精通诗书的宫妃都扫了一遍，发现除了郭贵人之外其实佟贵妃也很符合她的标准。
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多丽雅自己都吓了一跳，发觉自己的胆子现在都这么大了吗，竟然敢打佟贵妃的主意。
为了自己日后的平静生活着想，多丽雅果断换了下一个人选，那就是兆佳贵人。
据说当初兆佳贵人能得到康熙的宠爱，靠的就是才华。
和佟贵妃那种锋芒毕现的不一样，兆佳贵人走的是静水流深的路子。
比如在康熙到她那儿的时候奉上一盏清茶，取上一个极风雅的名字。
康熙那个花心大萝卜听到后觉得新鲜就会追问，这么一来二去的说上几个典故，对诗书不精通连康熙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更别提谈情说爱了。
“请教诗书可以，但是三公主的性子还是要交给你来。”康熙琢磨了一下，还是不变初心。
多丽雅急了：“性格这个东西吧，它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三公主有自己的额娘，臣妾不方便能插手她的教养之事呢。”
她真的觉得她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充实了，没必要再给她增加工作量。
康熙依旧固执己见：“储秀宫与咸福宫相邻，你若是无事可与兆佳贵人多多往来走动，嘎鲁玳她们也可以一同去，既是亲姐妹哪有如此生疏的道理。”
他是铁了心要让三公主换个性子，在来咸福宫的路上他把宫中所有的妃子都想了一遍，一圈下来惊讶的发现，他的后宫里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多丽雅。
在见到脱胎换骨的嘎鲁玳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兆佳贵人那儿朕离开前会安排好的，爱妃放心。”康熙一副‘朕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的表情，看的多丽雅垂头暗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古人诚不欺我！
康熙他就是个事儿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