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接二连三的打击
皇后病情日益恶化，后宫嫔妃轮流前去侍疾。
多丽雅带着张庶妃一同去了坤宁宫。
皇后处事公道从不偏私，后宫中承她情的人并不少。
无论心里是怎么看待这位才立后一年就病重的钮祜禄氏皇后，至少在这个时候没人敢去康熙面前说什么。
坤宁宫皇后寝殿内。
多丽雅目不转睛的看着凤床那个面色泛黄的女子，眼眶慢慢泛红。
“小格格来啦。”皇后艰难的转头，看到了立在她床边的多丽雅，声音带着几分艰涩的说道。
多丽雅都不敢将之前曲眉丰颊母仪天下的皇后和现在躺在床上眼眶凹陷生机寥寥的女子当做一人。
短短三个月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皇后示意她走上前来，努力的勾起一抹笑容朝她道：“本宫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吓到你了吧。”
多丽雅急忙摇摇头道：“没有，在臣妾心里皇后娘娘一直都是很美很美的女子。”
皇后哪里会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但女子大多都喜欢听好听的话，她也不例外。
听到多丽雅的话她嘴角翘得高高的，抬起瘦弱的手摸了摸脸颊，叹道：“本宫脸上的肉都没了，病重的人还能美到哪里去呢。”
皇后话音刚落，多丽雅就听到一阵啜泣声传来。
只见那女子穿了一身黛绿色的吉祥缠枝纹旗装，面容有些苍白脸上的妆粉都没能遮住，手里还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
“这是本宫的妹妹，在家中行三。”皇后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咸福宫的多丽雅格格和张庶妃。”
钮祜禄三格格给多丽雅行了个礼，连带着她身后站着的张庶妃都没忘记，看着教养极好的模样。
多丽雅心知，这大概就是未来的温僖贵妃了。
明明皇后娘娘还没薨逝，钮祜禄氏却连新人都准备好了，借着为皇后侍疾的由头迫不及待的将人送了进来。
她为皇后感到不值！
多丽雅握住了皇后的手掌，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希望她不会为此难过。
“三妹妹性子喜静少现于人前，以后还得劳你们照应一二了。”皇后小指勾了勾，表示并不在意。
“姐姐不用总是为我操心，您应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钮祜禄三格格听到这话泣不成声，泪珠大颗大颗的落在了那碗汤药里。
她知道二姐姐这是在为她进宫铺路，多丽雅格格背靠草原和慈宁宫，有她照顾自己入宫后能少许多算计。
皇后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看向三格格的眼神里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她原本有一门很好的亲事，只是可惜
“你去找雪柳拿些蜜饯来，这汤药本宫喝的嘴巴都苦麻了。”皇后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
“嫔妾跟着一起去帮忙，这汤药也要重新热过才好。”张庶妃明白皇后应该是有话要和多丽雅单独说，跟着一起出去了。
多丽雅目送她们离开之后，直接坐到了床沿，头压在皇后身边轻声问道：“娘娘是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吗？”
皇后抚了抚她柔软的黑发，同样低声道：“三妹妹会进宫来，你有空多去看看她吧。”
多丽雅紧皱眉头，为什么？
“原本钮祜禄府里是想要本宫最小的妹妹进宫的。”皇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原本？
那现在为什么会变成三格格？
多丽雅沉默的点点头，自她进宫以来皇后明里暗里对她照料有加，她懂得投桃报李。
“娘娘自己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她还是不肯死心的说道。
“本宫的病自己知道，年前就已经不成了，如今好歹撑到了年后。”皇后看起来洒脱极了，并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之色。
多丽雅恍惚觉得皇后对于自己的病情早有预料，甚至求之不得。
多丽雅眼角的泪终于流了出来，落在了皇后的手腕上。
皇后手一抖，那滴泪烫得她心口发软，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没了，附在多丽雅耳边说了些什么。
景仁宫中，佟贵妃正抄着经书，她不想去给皇后侍疾但总得做个样子出来，抄两卷经书送到法华殿为皇后祈福，谅那些官员参不了她什么。
“娘娘何必这么认真，皇后娘娘与您本就不睦，您何苦来哉。”连枝劝说道。
一旁正伺候着佟贵妃磨墨的齐眉翻了个白眼：好一个榆木脑袋，怕不是个傻子吧！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佟贵妃与皇后有隙，这个时候才更应该以身作则表明态度。
不然皇上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们！
前朝御史们也会参贵妃娘娘一本，这个时候安分守己才是最重要的。
佟贵妃有时也为自己身边这个宫女的智商感到捉急，但是连枝从小侍奉她两人感情深厚，也并未太苛责。
所以只是说道：“皇后伺候皇上多年总会有些感情的，为她祈福皇上也会安心不少。”
连枝明白过后也不在劝说，抢了齐眉磨墨的活儿。
齐眉彻底没脾气了，也不想和一个傻子计较，想了想对佟贵妃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听说钮祜禄府的三格格已经进宫侍疾来了。”
“嗯？”佟贵妃表示怎么没人通知她：“什么时候的事儿？”
皇后病重，后宫之权又到了她的手里，按理说有贵女进宫需要提前递帖子报给她知晓才对。
“据说是皇后娘娘派人求了太皇太后。”齐眉话音渐渐低落。
佟贵妃将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甩在了桌案上，墨迹撒在了之前抄好的纸笺上。
齐眉和连枝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齐齐说道：“请贵妃娘娘恕罪！”
“皇后可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自己撑不下去了就把妹妹接进来，太皇太后竟也依了她！”佟贵妃气得身子颤抖，亏她还在这抄祈福的经书呢！
让佟贵妃更生气的是太皇太后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派人来给她说一声，完全将她这个代掌后宫的贵妃视为无物！
“她可真是欺人太甚！”佟贵妃既愤怒又无力。
愤怒是对皇后，无力是对太皇太后。
她之前就隐约觉得太皇太后不喜欢她，但也只是怀疑现在她肯定了。
“本宫到底做错了什么呢？”佟贵妃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后薨逝于坤宁宫。
将近早春，整个紫禁城却全都披上了素白，卓娜将内务府送来的丧服给多丽雅穿上，两人去了坤宁宫。
早在十几日之前皇上就已经命礼部准备起了皇后丧仪，所以眼下宫中慌而不乱。
多丽雅跪在第二排，一抬头就能看见皇后的梓宫。
耳边都是嫔妃们或真或假的哭泣声，她就这么躺在那个金碧辉煌的棺材里。
再也不会有人带着笑意喊她小格格了。
多丽雅终于难以抑制的哭出声来，她又一次的送走了她喜欢且敬爱的人。
二月二十八日，皇后的梓宫被送到了武英殿陈放，后宫嫔妃、公主、郡主等二品以上命妇全都进了宫，多丽雅在人群中看到了大嫂和硕端敏公主。
是了，她不仅是蒙古的王妃也是大清的公主，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出现的。
多丽雅带着她回了咸福宫，佟贵妃忙着其他命妇根本无暇顾及她。
“娘娘长大了。”和硕端敏公主看着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的多丽雅叹道。
“本宫近来是长高了些。”多丽雅勉强笑了笑，她才还未满十六岁呢，以后肯定还要长。
和硕端敏公主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娘娘看起来比之前在草原上成熟懂事了许多。”
多丽雅怔住了，她才进宫半年就已经变成熟了吗？
“这也没什么不好，在宫里还是谨慎些为好。”和硕端敏公主拍了拍她的手，欣慰地说道。
她从幼时就一直被皇太后养在膝下，自然知道宫中的阴谋算计总是一茬接一茬，防不胜防。
之前多丽雅接到进宫的旨意时她也为此担心过，草原上的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心眼，她生怕多丽雅在宫中出事。
看着和硕端敏公主满眼的疼爱之色，多丽雅张张口，声音里带着沙哑：“大嫂，我好难过。”
“皇后娘娘与你很亲近？”和硕端敏公主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硬气不爱哭的小姑子，现在眼睛怎么跟冒眼的泉水一般哭个不停。
多丽雅将头靠在和硕端敏公主的肩上，鼻尖带着浓浓的涩意点头道：“嗯，皇后娘娘待我很好，总会让我想起额吉。”
和硕端敏公主不合时宜的出神了，想起额吉？
就算皇后娘娘大多丽雅将近十岁，也不至于让她产生对母亲的孺慕之情吧？
“当年额吉也是同样的温柔，喜欢叫我小格格，喜欢给我好吃的，皇后娘娘也是这样的。”多丽雅将脸埋在她怀里，闷闷的说道。
和硕端敏公主懂了，自家小姑子性子活泼但是 就喜欢温柔如水的人。
她嫁到草原时额吉已经过世，所以无缘相见。
但是据王爷所说多丽雅和额吉关系极好，甚至还会同睡一屋，额吉性格宽柔对多丽雅疼爱非常。
“娘娘别太伤心了，想必皇后娘娘在天之灵知道你这样也会难过的。”和硕端敏公主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半月后，皇后梓宫与仁孝皇后移到了一处，多丽雅已经瘦了将近十斤，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卓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不能劝阻，嘴角都冒气了泡。
“娘娘，求您帮帮嫔妾。”张庶妃突然从宫外疾跑而来跪在她脚下，形容憔悴慌乱。
多丽雅还没从皇后崩逝缓过神来，见张庶妃这样急忙将她扶起问道：“这是怎么了？”。
“娘娘，启祥宫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四公主病重。”张庶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抓着多丽雅的手臂，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多丽雅眼前一黑脚下不自觉退了一步，她看向张庶妃身后的秋雨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秋雨眼里含着泪，跪在地上哭道：“奴婢有个同乡的姐妹在启祥宫当差，听她说四公主已经高烧不退两日了，但是被安嫔娘娘压着不许请太医。”
明明天气晴朗，多丽雅却觉得照在身上的阳光都泛着寒意，她打了个颤。
她拉着张庶妃出了咸福宫，嘴里还不忘嘱咐卓娜让她到慈宁宫求皇太后下旨请个太医到启祥宫。
咸福宫离启祥宫算不上很远，中间隔了僖嫔居住的长春宫，除了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多丽雅从不往那边走。
临到启祥宫时，多丽雅停住了脚步，将张庶妃耷拉在耳边的碎发往后一挽，缓声说道：“快整理一下形容，别让人看出破绽。记住，我们只是奉皇太后之名前来看望四公主的。”
张庶拼命止住哭意，泪眼看向多丽雅，奉皇太后之意？
安嫔命整个启祥宫不准将四公主的消息传出去，皇太后怎么可能会下旨意？
多丽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要想见四公主唯有此法。”
想起不久前四公主乖乖唤她额娘的模样，张庶妃陡然升起一股勇气，假传懿旨又怎样！
只要能见到女儿，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启祥宫的大门外只有两个小太监当值，远远的看见两位嫔妃装扮的女子走进，机灵的派人进去通报了一声。
多丽雅在宫里不算是经常走动的那一批人，还以为那太监不认识自己，正准备开口自报家门。
“奴才见过咸福宫娘娘，张庶妃。”太监跪下请安道。
想着卓娜去请太医需要花些时间，多丽雅忍住想要直接闯进去的心思和太监说起了话。
“你认识本宫？”
小太监看起来干黄瘦弱说话有些谄媚道：“满宫里谁不知咸福宫娘娘孝心，奴才经常见您往慈宁宫请安。”
往慈宁宫走的确会路过启祥宫，但多丽雅除了抄近路以外很少往这条宫道走，这个太监的记性倒是好。
“记性倒是不错。”
“奴才谢娘娘夸赞。”那太监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荣耀一般，音调也提升了不少。
多丽雅眼尖的看到了宫门内的廊下又宫女的衣摆一闪而过。
“还不快进去通报，就说本宫和张庶妃来看望安嫔，听说前两天她头风犯了。”
多丽雅冷哼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