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丧气的小孩~
首先是廿二,先前王应墨控制住他时便撕碎了他笼罩在脸上的兜帽,当然撕碎的还有他的脸。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
大概。
王应墨做出判断。
之所以用大概,是因为王应墨先前动手太快,太残忍,以至于他并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人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廿二躺在地上,折断的双腿被他压在背后,折断的骨头从膝盖稍稍往下一点的地方刺出,到现在还有血在涌出,王应墨作用在他脸上的灵力十分精细,巧妙,划开的每一块皮肤大小形状都很一致,不过大概是因为廿二脸部结构的原因,有些地方的皮肤剥落了下来,而有些地方还黏着血肉,显得有些像东海州西边王应墨去过的一个小地方流行的格子衫。
不过那些格子衫大多都是黑白,蓝白之类的,反正很少是红色。
这件“制作”在廿二脸上的“格子衫”意味着王应墨如今对灵力的掌控已经十分纯熟。
这份纯熟与十五独特的手法并不一样,作为一个杀手,酷刑和审问是基本功,因此他们大多都会刻意下功夫来钻研一番,但王应墨不是这样,王家大公子当然不需要学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在王家这些事自有别人来做。
他能做到此等程度,完全依赖于他对自身灵力的精妙掌控。
拓脉境到灵胎境,关键所在便是要凝结灵胎,要想将丹田灵海的最精纯的灵力凝练出灵胎,来作为真正作为修士的意识和灵力结合的承载,首先便要求对灵力有极强的掌控力,这是每一个道脉境界修士要跨越境界,突破灵胎的必要条件。
换而言之就以对灵力的掌控而言,王应墨已经达到了道脉境的极致,真正算是摸到了灵胎境界的门槛。
但此刻的他并不在意这些事。
他只是蹲下了身细细打量起这个死在他手里的男人。
那张可怖的脸,和扭曲的肢体很容易让人不适,当这幅画面出自己的手时王应墨的不适感就更强烈了。
他将四人一一看了过去。
将每个人的面孔都认真看了一遍。
从张家村到月湖镇,从截月山到楚河畔,以及后来的怀山。
王应墨杀的人其实已经不算少了。
但这一次还是不同。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把人找出来再杀掉。
王应墨知道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仇恨。
老崇闲和阿主山惨烈的死状,阿木倚在他肩头苍白无力的笑脸,是他想要报仇的原因。
所以当他抓到廿二时,他好像成了另一个自己,几乎是本能的他就想把老崇闲遭受的一切施加到廿二身上,而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
王应墨看着被他一剑枭首的十七,即便此刻她面色狰狞,这也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还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怎么瞧都不该是一个杀手。
他再看向廿四,也不知道他那只断手,被神行符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王应墨之所以突然干脆利落的斩杀四人。
是因为当他发现廿四还要尝试逃走时,那心中一股无名业火似时猛然一窜。
那一刻他几乎想将施展在廿二身上的手段在这三人身上都在炮制一遍,或者几遍。
那时的王应墨其实有些被自己吓到了。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愤怒到底来自哪里,真的是因为老崇闲他们的死?还是说也有自己流落在外,生死不能自掌,一次次面临绝境的原因?
所以他干脆利落的斩杀了三人,掐断了继续放纵自己的可能。
梁众山曾说他“至纯至善”那个不曾谋面的却已经自缢在家中的军机大人也曾在信中与夷族老祖罗婺言王应墨是个心善之人。
此刻的他却有些迷茫,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在王家锦衣玉食了十五年,吃过最大的苦头也不过是被娘亲打了板子,是让老头子们按在光是坐在上面就可以养神修身的云梦蚕丝编织的蒲团上对教书先生们的敦敦教诲左耳进右耳出,当然还有确实十分辛苦的洗骨伐髓,那时不曾修行的他因为他惊人的天赋便早早背负上了家族将来的担子——至少在那些老头子们眼里是这样的。只不过是老爹顶住了全部的压力,让他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度过了幸福的十五年。
可他王应墨也不是傻子,他是个很聪明的少年。
老爹虽然极尽宠溺,但偶尔看向他的目光中,王应墨也能明明感受到一些东西,大概是期许,或者其他。
修行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
那么像王家这样一个由无数的修行者所组成庞然大物,一个盘踞东海州北方无数年的势力,事实上就是残酷的集合体。
而王应墨是这个集合体的继承人。
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告诉王应墨,他必须善良。
其实王应墨一直都知道,等他开始修行开始,大概一切就会改变,他的生活一定会和以前的安逸截然相反。
父亲王之涣常年将他带在身边,见过很多人,很多事,却从来不曾刻意教他什么,也不要求他什么,但他不会对父亲毫无了解。
随着他的长大,他也渐渐知道了在老爹身上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野心。
他知道,老爹不会一直纵容他下去,特别是从他开始修行之后。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迎接那些改变。
一场更大的变故将那些原本他要迎接的改变都化作泡影。
于是他到了这里,还因为自己的“善良”卷入一场场莫名其妙的争斗,招惹了一个个强大的敌人。
王应墨突然有些难过,他知道娘亲虽然严厉,但实际上才是最见不得自己吃苦的那个人,自己流落在外数月时间,她一直找不到自己,不知道该多着急。还有袁叔把自己弄丢了说不定娘亲就要拔剑砍他了,只不过老爹应该会说几句好话,当然袁叔一定也是会很着急的。
不过肯定还是娘亲更加着急
他又有些孩子气的想道。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了老爹眼里蕴藏极深的炙热。
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离开了家族什么都不是,空有一身天赋,处处吃亏,心境又差,先前还差点入魔,看到老崇闲死状的时候,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杀心,现在杀了几个人却偏偏又在这里胡思乱想,老爹要是知道自己这样一定会很失望吧。
想到这里,王应墨看了一旁得尸体一眼,挪了挪位置,离四具尸首远了一些,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瘪了瘪嘴,有些丧气。
十五岁的少年郎,也有他心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