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军营（2）
“我当兵的那个时候，城市里的一切才都刚起步不久，普通人想要讨个媳妇是很难的。但是那些当了兵的，脸上就贼有面儿，上门来说媒的人能把门槛都踩烂咯。那个时候我也不懂，就稀里糊涂地跟你们一样，报了个看起来薪资待遇水平最好的。”
“我们刚进军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尖刀小队还不像现在这样是储备式的，而是要经过几个阶段的选拔，只有通过选拔的人才能加入尖刀小队。我们那个时候的指导员是个很严肃的老头，他对我们的训练要求很严格，平日里的训练任务比你们现在的训练难多了。”
“所以你就把气撒到我们头上，也这样折磨我们……”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
丁言听到后也不生气，继续回忆那段尘封的往事。
现如今，这个世界上还记得曾经那段艰苦的日子的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那个曾经半夜也要折腾他们起床训练的指导员，那些和他一起凌晨训练的队友们，如今也都只剩下了一尊尊矮矮的衣冠冢。
“那个时候指导员曾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一个男人究竟要走过多少的路，才能被称作男人】？”
“要走过多少的路……”付冰洋重复了这句话后陷入了沉思。
“我们那个时候不以为意，只是认为指导员他老昏了头，问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在平时的训练中还是和往常一样懒懒散散的。”
“后来的一次荒原实训中，我们在荒原上遭遇了暴雪。平时里学艺不精的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很快就迷了方向。即使是放出了信号弹，救援队也很难在那样的情况下找到我们。”
“我们在风雪里迷路了很久，队员们被冻得浑身僵硬，后来过了很久雪才停了下来。救援队找到我们把我们带回城后，我们才得知，指导员在雪地里搜救我们的时候，跌入雪坑，不幸牺牲了……”
“那个时候，我才终于醒悟，明白了为什么老指导员总是让我们在瞻仰过先辈们的雕塑和碑文之后高喊一声【保家卫国】，以前总觉得丢人的我在那个时候才算是明白了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再后来，上级就派了我们的老队长来训练我们，就是周一航的爸爸。”
新兵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地看向周一航这个“关系户”。
“为期一年的训练结束，老队长因为自身问题，被撤了职，上级安排了新队长来带队。新队长是老队长的徒弟，也是老队长带出来的兵。”
“再后来，在我们执行一次外勤任务的时候，队伍遭遇了狼群的袭击。老队长为了给我们争取生机，他和另外一名年长的队员主动为我们打掩护，去拖延狼王的行动，最终死在了狼王的爪下。”
“我的队友们，也在那次行动中，一个接一个地牺牲了。只有队伍中年龄最小的我活了下来……”
“我的一名队友本该活下来的，但是他就死在我的眼前，距我就只有一个胳膊的距离。那个距离，我只要拉他一把，就能把他救回来，可是我却被恶狼吓破了胆，亲眼看着他被恶狼咬破了喉咙，鲜血飞溅的画面被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我一刻都不敢忘记！”
“所以这就是为啥当初丁阎王疯了的原因吗？”赵子昂压低了声音，趴在周一航的耳边问。
“嗯。”周一航默默地点了点头。
丁言在被抢救回来后，陷入了极度的自责当中，他以为是自己没能救回王恒。但实际上，那个距离就算他真的伸出了手去拉王恒一把，也救不回来他了。
他们在前面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他们注定就只能活下来一个人。如果当时断后的人是他，那么活下来的那个人就是王恒了。
可惜没有如果。
“人教人需千百遍，但事教人，只需一次就够了。”
“曾经的长辈和故友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了我的面前，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教会了我那句【一个男人究竟要走过多少的路，才能被称作男人】。”
“老兵们前仆后继地冲在第一线，为新兵们挡下前方迎面而来的敌人。他们明知自己不可敌，但依然用自己的生命来为新兵们换取哪怕一丝的，能活下来的机会。”
是了，总有先辈们走在我们的前方，替我们披荆斩棘，让我们感受世界的岁月静好。
他们站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默默地付出，为我们讲述着他们这一路走来的经验和教训。但往往我们总是把他们讲述出来的，那些血与泪的教训当作是他们用来哄骗小孩的把戏，被我们谈笑间抛之脑后。
最后还记得他们的付出的，就只剩下了那几张薄薄的文书。
就像在课堂上老师的教诲。
老师们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向顽劣的孩子们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却被孩子们视作是仇人一般的“敌对者”。他们不仅不听，反而反抗愈加剧烈。却不知，这个被他们视作“敌人”的人，曾经也如他们一般，是个难以管教的顽劣学童。
如今那个学童在社会中跌跌撞撞这么多年，看到这些孩子，他多么想要拯救这些“曾经的自己”，却发现自己也如当年的那位老师一般，无能为力。
他救不了他们，更救赎不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教育的本质是个闭环，它存在很长的滞后性和延期性。多年以后那个曾经的少年在生活中摸索到了生活的道理，却发现这些本就是当年你在课堂中学到的东西。当少年明白了这个道理，当年课堂中手握手枪的孩子，手里射出的子弹，在此时，正中脑后。
人教人需千百遍，但事教人，一次就够了。
“我不求你们现在就能明白我今天所说的这些话，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用自己的余生，甚至是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的生命和鲜血，来教会你们这些道理。”
“当你们切身体会到这些的时候，你们会发现这个代价，很大，大到你根本承受不住。”
此时躲了一夜的太阳终于肯露脸了，从东方突然跃出的一抹红，刺破了笼罩大地的黑暗。
“就在昨天晚上，军区里下发了新的规章制度。制度规定尖刀小队的人员配额从原来的每支队伍10人缩减为5人，并且针对尖刀小队预备役的考核重新制定了的新的考核标准。这也就是说，在我们进行最后考核的时候，我们的这支队伍里，还有三个人要离开。”
谈话结束，丁言看着一众新兵的脸，公布了一则坏消息。
“啊这……”新兵们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有谁要离开的，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人各有志，我不会阻拦你们。”
新兵们没有一个人动。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今天上午的训练！今天下午休息，休息的时间段内你们可以回家探望自己的家人，但是务必要保证今天晚上六点前回到营区，不能耽误今晚的正常授课。并且休息时间不准向任何无关人员泄露有关军区的任何机密，否则一律军法处置，听明白没有！”
“是！”
“好，全体都有！”
“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