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见面（2）
“大爷，我去给你搬煤。”付冰洋觉得自己不能再在屋子里待了，他想找个借口想去院子里吹吹风。
“不用了冰洋，屋子里的柴禾够用的。”李大爷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苍老了十岁不止。
付冰洋不顾李大爷的劝阻，自顾自地跑去了院子里堆放着煤的地方。
李大爷家的这些煤是他前两天堆的，现在还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掀开盖着煤的油布，下面煤的数量一块也没少。
昨天李大爷说他晚上的睡觉的时候会自己把煤搬回去……
这是骗他的。
昨晚李大爷的卧室里，没有生火炉……
那他昨天晚上是怎么睡得着啊！他的风湿明明……明明都……那么严重了。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骗我啊！我怎么这么懒，昨天怎么就不愿意多动两步把煤给搬进去呢！
老天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那些不好的事都要逮着一个人不放呢？
大爷他……明明都已经过得这么苦了……老天你为什么还要带走李叔，还要这么折磨他？
为什么一定要让李大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为什么啊？
为什么！
一阵风吹过来，模糊了付冰洋的双眼。他无力地蹲在地上，任凭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
“孩子，你也是来劝我的吧？回去告诉你们的上级，不用为我这把老骨头考虑了。我儿是名军人，他死在自己的岗位上，这是他的荣耀。他这个没用的爹看到他光荣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很高兴，我骂了他一辈子了，这次我替他骄傲！”李大爷老泪纵横。
“爷爷，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好了孩子，不用安慰我。”李大爷疲惫地挥了挥手，“你还小，不懂的。”
“爷爷您愿意听我给您讲讲我的故事吗？”
“小毛孩子，待会儿冰洋过来了你俩就走吧，我得做饭了。”很明显，李大爷他不想再听周一航啰嗦了。
“我也是军属，我爸叫周鹏。我爸和我妈是在他当兵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的他是个混蛋……”周一航虽然知道理李大爷是在赶他们走了，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讲着。
“他早早地和我妈结了婚，让我妈怀上了我。但自从我妈怀孕以后，他就很少回家了。就连我妈生我的时候，他也还在外面鬼混。”
“后来我妈难产，她没能下手术台。”
“我妈走了以后，是军区里的叔叔阿姨们把我带大的。我吃他们的，用他们的，甚至把他们当成了我的父母。”
“有一次我爸来看我，他说他当上了尖刀小队的队长，他要接我回家。我很害怕，我不想跟他走。我哭着拿板凳砸他，我骂他，我叫他滚，我不认他。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没觉得他是我爸，我觉得我住在的那家的叔叔才应该是我爸。”
“我爸见我不愿意跟他走，最后给我留宿的那家的叔叔阿姨留了一笔钱，然后就走了。那一年，我六岁。”
“那件事之后，那一家的叔叔阿姨对我就更好了，对我甚至比对他们亲生儿子都要好。”
“再后来，我爸因为自身的原因，在组织里犯了错，被撸去了队长的职务。因为他是军区里最好的荒原猎手，上级并没有驱逐他，而是让他以一名普通队员的身份在队里服役，戴罪立功。”
“再再后来，他们的队伍在一次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遇到了狼群的伏击，他为了给队友拖延时间，主动给他们打掩护，自己被狼王活生生地给折磨死了……”
“狼群……”李大爷的心猛地一颤。
“是的，那次任务我爸和李叔是一起去的，他们是队友。”
“孩子……你……”
“我爸牺牲后，军区里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们那支队伍成员的牺牲情况，队员们的阵亡抚恤金以按月的形式发到家属手里。我爸在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军区把他的抚恤金发到了我手里。”
“军区的上级发现我寄宿在别人的家里，叮嘱我要放好这笔钱，因为这是我爸用命换来的。并且他们态度很严肃地警告了我寄宿那家地叔叔阿姨，警告他们不要惦记我手里的钱。”
“自从军区警告过他们之后，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变了，变得很恶劣。他们平日里就叫我白眼狼，说白吃白喝得白供养了我这么多年。”
“他们儿子发现他爸妈不在宠我了，就联合着班里的同学一起欺负我。”
“他们下课的时候会骂我是【白眼狼】、【丧门星】、【没人要的杂种】，我越反驳，他们骂得越凶，他们说我是拿我爸妈的命才换来的自己的贱命；放学以后他们会叫着一帮子人堵在校门口一起揍我。”
“有时候我身上挂伤了，回到家叔叔阿姨也不会管我，他们已经默许自己的儿子欺负我了。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这时候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躲到外面去上药，因为我如果在房间里上药的话，他们的儿子会故意把我的药打翻，不让我上药。”
“他们都说我是拿着我爸用命换来的钱才活到今天的。但其实我宁愿不要这笔钱，我想让他回来。而且我也不是故意不想给他们这笔钱，只是我觉得……这是我爸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给我的一点儿念想了，如果把这笔钱给他们，或许……或许他真的就离我而去了。”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想爸妈，想我自己的爸妈。”
“孩子，苦了你了……”李大爷抹着眼泪，心疼地摸着周一航的头。
周一航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继续对李大爷讲着自己的故事。
“再后来，军区里的人按时来给我送抚恤金的时候发现了我身上的伤。那些叔叔们了解了怎么回事后处理了他们一家，开除了他们的军籍，并把他们从军区里驱逐了出去。“
“好！他们……做的好啊！”李大爷替周一航感到痛快。
“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感到很开心……”
“他们走了以后，那个家里就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那种感觉就像，我溺在了水里，却没人能拉我一把。孤独和无助充斥在整个屋子，好像，就快要把我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