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还真的下来了！
尹江十分震惊。
他还以为得再费些口舌才行……
不过下来了就好办了。
尹江勾起唇角，一把拧着江寅那细瘦的小胳膊将人怼在路边的树杆上，不过时运不济，刚想放点狠话，就被人招呼了：“哟，将将今儿周末你也起这么早呀。”
都被这臭猫给岔忘了，今儿周六，那帮精英人士上班会晚些。
招呼的是楼下那户，尹江转身干干地笑了一下：“嗯，早起锻炼身体习惯了。王阿姨早，你们连周末都不休息也是够辛苦了。”
王阿姨笑着走到车位，这才看见尹江身后的江寅，表情有一刹的错愕，又有些尴尬，一时愣住，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哟，小虎官儿今儿舍得出门了？真好！加油！”
尹江感到手底下的胳膊瑟缩了一下，有些控制不住发抖，这才回头，看见猫崽红着眼眶，咬着唇，面色恰白一片……心里顿时卧了个大草：我屮，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尹江有点头大！
这特么什么演技，我艹！眼泪都要飚出来了！比劳资还会演啊！
没有回应，气氛越来越尴尬，那王阿姨瞅着江寅也有点紧张，但也不好直接走了，只能尬问：“你们这是？”
尹江有点莫名其妙，但不影响自己塑造良好形象：“啊，他眼睛进沙子了，我给他吹呢，一会儿带他出去玩儿。”
都是邻居，大约都知道这货是个自闭患儿吧，王阿姨也没多说什么，只跟尹江道别：“那感情好，好好玩儿。”
等人都开车走了，尹江才回头对着江寅，一时忘了叫他下来要说什么了。
周围没人，这猫崽倒是会说话了。
江寅：“我眼睛没进沙子。”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干脆，软软的很好听。
尹江不自觉手下一紧：“靠！”
江寅：“说脏话不好。”
尹江：“日~”
江寅咬了咬唇，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寅比他矮了一个头，只到尹江肩膀，靠太近，说话得仰着头看他。尹江就看着那双大眼睛红着眼眶，湿乎乎的比猫还撩人，一时又岔神了。
江寅忽然抽了一下：“疼。”
“疼个屁，劳资还没揍……”尹江瞅见自己还拽着人家胳膊，这才触电般松开，那小胳膊上已经被捏得红了一圈儿，手指印儿在那冷白的皮肤上清晰得跟画上去的样。
日，这特么豆腐做的吗？尹江有点乱，频频粗口，更不自在了。
隔着玻璃窗还没觉出这小子瘦得这么吓人，小号的棉白t套在他身上都有些晃荡，簇新的小白鞋上支棱的小腿跟棍子似的，连点起伏的弧度都没有。
感觉随便一扯就会断掉……
尹江搭上车，有点想一走了之，可江寅揉着胳膊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又有点……啧！
这猫崽看见别人都跟见了鬼样，他却一叫就下来了……
夏天的早上，林荫下的微风吹起来特别醒神，尹江莫名打了个寒颤，爬了一下头发，土拨鼠没有后座，他直起身，让出身前的横杆，无奈地朝江寅点了下头：“上来。”
江寅便欢喜地爬上了土拨鼠前杠，双腿叠起来晃荡。
尹江把上车把顿时就像把江寅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了样，他又有点不自在，本着自己挖坑自己填，叫都叫出来了，就当是带奶猫出溜吧，好歹投喂了这么久不是。
江寅虽然不怎么说话却很高兴，甚至很兴奋，回过头眼睛都笑得弯弯的。
他发丝干爽，带着股熟悉的清香，用的是和尹江同款的柚子味洗发露，尹江也就没那么排斥了，就连行进间，偶尔接触的肌肤触感，也没那么难受。
土拨鼠是挺酷，但是带人就有点傻逼，亏得江寅个儿小，还不怎么显眼。
尹江把人带到电玩城，找了个空位扔他在那儿招呼了一声吧台的人看着点，就自己去道馆练拳了。他想着江寅跟他说话时挺正常的，再说整个电玩城都算他的地盘，怎么着也不会有谁不长眼吧！
可是他忘了，江寅门都少出，哪儿会玩儿这些。
江寅站在游戏机面前像个走错门的傻子，没一会儿就被人挤开，人来人往嘈杂非凡的电玩城所有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害怕被人碰到，只能小心翼翼地后退避让，不知不觉就退到了小小的角落。
等尹江练完拳，揍完陪练高伟明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尹江特别无语，怼着吧台的人问：“我带来的人呢”
吧台小哥摘了耳机一脸茫然的伸手一指：“刚刚不是在那……”
“哪？！”
那位置都换了两拨人了……尹江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吓得吧台小哥赶紧招呼人去找。
小师兄发火可不容易见，周卫凑过来稀奇：“你带谁来了？这么紧张……”
尹江更烦了：“我隔壁那小子。”
周卫惊怪道：“不说是个小bt嘛……带来干嘛？”
“谁知道呢，嘴贱犯抽吧……”
尹江头都大了。
电玩城这么大，那小子要是缩到哪个犄角旮旯躲起来演自闭，要他怎么搞！
他带人出来，得把人全须全尾的塞回去才行啊！
尹江正准备给电玩城保安部打电话，要去看监控，翟越从厕所那边的通道慢悠悠地晃过来八卦：“你猜我看见谁了？”
尹江一顿，与周卫对了一眼就往那边过去了，翟越还跟在后面叽叽：“你家隔壁那小子不是跟踪你来的吧？”
厕所外面的通道上，江寅就缩着脖子夹着腿贴着墙站在那儿抖，一副快被吓尿了的可怜样，时不时还抽搐一下，呕出些口涎胃液，顺着下巴流淌，弄得身上地上到处都是，上厕所的人进进出出都会看他几眼，目光不怎么友善，多得是看弱智神经病的嫌弃。
尹江他们找过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小皮子围在那里指指点点的嘘他笑他，那场景一看就是小可怜被霸凌的现场。
尹江当即拧了一只后脖子：“靠，劳资带的人也敢欺负？！”
电玩城谁不知道小师兄将哥的名头，那几货差点吓尿，连声解释却越说越不清楚，眼瞧小师兄要出大招，幸好高伟明从厕所出来说：“将哥，没人碰他，他自己那样的。”
尹江这才松开人去打量墙根的小可怜。
女王陛下有洁癖，尹江就算没有，也是非常爱干净的人。
瞧着江寅那一身，啧，顿时有点抓头。
可能怎么办？自己带出来的人，自己得带回去才行啊……
高伟民还在叽歪：“哥我说你带他出来干嘛，我擦，吐成这样怪恶心的，小学时也没见他有这毛病……”
“谁有纸？”
尹江横了高伟民一眼，高伟民立刻收声，捞过翟越递出的湿巾，狗腿地给捧过去。
尹江没空骂他，一边接过湿巾，一边伸手去拉江寅，准备带进厕所去搞整一下。谁知道江寅看见他伸手，居然顺着就一头扑进他怀里，像只溺水被救的猫，紧紧贴在他胸口抠都抠不下来。
这尼玛顿时蹭了一身。
尹江浑身一僵，噗地一声捏爆了湿巾袋子，嘴角微抖的他真是咬着牙才克制着没有一脚踢出去。
周围一片抽气声。
周卫伸了伸手都没敢真去拉他。
开玩笑，小师兄生气时误伤几率很高的。
尹江拧着眉，一拳捶在墙上缓了缓心情，才勉强找回镇定，然后问周卫：“馆里那热水器修……”修好了吗？
他话还没问完，江寅忽然哇的一声，直接吐了……尹江只觉得那湿黏滑腻的东西还带着点隔夜的酸腐气味顺着胸口一路流淌，滴到裤子上再落到鞋子上。
得，这一身算是毁了！
尹江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狼狈过，简直是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可是江寅一直在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了，他也不能真将人踹开。
自己带出来的，不能打不能打……
尹江已经摆不出表情了，只能无语地看着天花板。
他本来想拧起人扯开的手缓缓的放在江寅的后脑勺上，还轻轻的安抚了几下。
一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站在厕所门口，那些胆儿小的都不敢过来上厕所了。
安抚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这小东西已经不吐了，也没抖得那么厉害了，但还有点抽搐，依然拽着他的衣服，紧紧的贴着他。
对于自闭症，尹江知道的并不多，毕竟以前同学们开玩笑偶尔也会来句“我要自闭了让我自闭一会儿”等等，从来没想过会像江寅这种，严重的辐射到身体上面，神经质的无法自控的呕吐抽搐。
明明早上带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挺正常的嘛！
江寅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恐惧，唯独对他的信任透过那瑟瑟发抖的身躯直接又迅速的传递给他。
尹江心情非常复杂，江寅瑟瑟发抖的身躯，让他想起小时候救过的那只被熊孩子们摁进水沟里的小猫。它也是这样惊恐颤抖着往他怀里钻，也是这样弄了他一身狼藉，不过那时他还善良得不懂嫌弃，把它抱回家洗得干干净净，他还尝试着养过几天，女王陛下就为此进了医院。妈妈与宠物，让年幼的他做了人生第一次割舍。
他选择把小猫送去了乡下。
他再也不会靠近这些带毛的小动物，谁也不知道，其实他是个绒毛控，猫奴。
他喜欢它们柔软的身躯，喜欢它们湿润清亮的大眼睛。
这些带毛的大眼睛，会让他生出一种隐秘的我很强大的快感以及保护欲，特别是那懒洋洋的身姿能让他偶尔暴躁的内心得到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