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复活的人
雪人一叹,“你似乎变了!”
“没有人经历过那样的事,还不会变!”他说的愤怒而悲怆,那条鞭子却已迎风一抖。
随后——他便倒了下去。
他一头扎在那雪地上,身下呼呼地冒着白气。
雪人却还在那里站着,仿佛从未动上一动,可身上的雪片正簌簌而落,露出了那健美的身材,还有成熟、冷峻的面孔。
他手中的刀,已没了白色的雪,取而代之的是红色的血。
他那把刀也是红的,暗红的,就如同被无数的鲜血浸泡过。
那刀柄却是漆黑的,这种黑在夜里本是看不清的,可那柄尾上却有两颗龙眼大的珍珠。
那珍珠镶在那里是那么的突兀,就像一个暴发户,有意炫耀着自己的财富。
“你本不该再出山的!”他扬着那把刀,热气在圆月之下缓缓升腾,如同沾染了魔气。
“我……我只是、想夺回我的……那方——立足之地!”地上那声音无比凄凉,就如这关东无尽的飞雪。
随即,他便没了气息。
“现在走,还来得及么?”那碧眼僵尸的双腿在打颤。
已不再是雪人的雪人点点头,“我立下的规矩——永远作数!”
他话音刚落,那碧眼僵尸便已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而返。
他走得那么匆匆,那么决绝!
他今后再也不想踏入关东,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可怕的地方。
铁拐也开始颤抖,他很清楚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刚才他的铁拐甚至还没来得及离地。
或许他的拐——真的太重了!
他忽地侧头,厉声质问着身旁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你、你应该可以抓住他的刀的——为什么不出手?”
“不——我已经出手了!”那中年人的声音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他一直低头望着面前的雪地。
铁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如遭雷击,就像是被那雪人身上传出来的寒意冰封了。
那中年人一只白皙的手,果真已抬起,只是那只手现在也冒着热气。
三根修长而美好的手指,便如三根煮熟的山药被顽童丢在了雪地上。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理说,除了上官金虹和李寻欢,这个世上已不可能再有胜过他的人。
“你——你还没找到自信?”
中年人摇头,“不,我很自信!可自信跟实力——是两回事!”
他也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他自信刚才只有自己看清了,那把刀先是削断了自己的手指,之后才刺进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他知道自己会比那个人快,可是——都不会有他快!
“好,我懂了!”铁拐愤怒地一顿铁拐,也转过了身。
他拄着那支沉重的铁拐,拖着那条齐根而断的腿,蹒跚着由来路而返。
他走到这里的确不容易,可他现在,却又不得不选择回去。
雪更大了!
鹅毛大的雪片继续落着,平地里卷起一阵旋风,把地上的衰草与落叶纠集、旋转着。
血,一滴一滴的从那中年人手上落下,马上就要结成了冰。
“你为什么还不走?”雪人淡淡地望着面前那个还在低头沉默着的人。
他看得不是自己断掉的手指,而是地上的那具尸体。
“我,我可以带他一起走么?他这辈子——不容易!”
也许是兔死狐悲,也许是触景生情,他的心中此刻充满了悲伤。
“好——”
雪人应了一声,暗红色的刀随即打了个旋,“锵”一声,收刀入鞘,就仿佛在说:收工!
那中年人很是感激,他随即将地上那尸体负在背上,又回过了头,“你的腰,不是——”
雪人漠然,“这世上,总有许多你想不通的事!”
中年人一愣,这原本是他们送给他的话,此刻他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们。但他的理由又那么的有说服力。
中年人懊恼的道:“百晓生的《兵器谱》——并不准!”
雪人摇了摇头,“不,他很公正!”
“公正?”那中年人目眦欲裂地笑了一声,随即便跟着那具尸体一起,从来处而来,又回来处而去。
他这辈子更不容易,先练银戟后练铁手,耗费了半生。
可想赢的赢不了,能赢的不能赢,他甚至——连爱他的女人都会辜负。
雪人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他一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雪堆。
断公子,一动也不敢动。
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解开裤子,在他头上撒了一泡尿。
他到底有没有发现他?
断公子不知道,可只是不敢动!
雪人就那样的走了。他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然后就如走进了月亮里。
而月亮,已挂在天上。
……
天色已越来越黑,昏黄的烛火跳动着,掌柜的算盘声仿佛要算到下一个世纪。
狐狸女人的心却翻涌着,他怎么会是女人?他不可以是女人!
他是那么的完美,自己的心早已偷偷相许。
他是她这辈子,唯一想嫁的男人!
突地,肉香四溢。
青姑娘已托着餐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几位爷久等了!”她的唇弯出了一抹月牙般的笑。
随即将餐盘摆上桌面,那是两坨肉,上面插着三把餐刀。
银萧公子一见到她,脸上的苦闷瞬间一扫而空,“小姑娘,你这两坨是什么肉啊?”他手指的是盘子,眼睛却盯着她的胸脯。
青姑娘一笑,店迎八方客。这形形色色的人她早已司空见惯了。
不温不火地回:“这位爷有所不知,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如今冰天雪地,小店实在没什么稀罕物。您能吃到这道菜,还要感谢前几天路过的西域舞姬!”
青姑娘说着,一双眼却玩味儿地盯着眼前那个狐狸般的女人。
那狐狸女人本在为刚才的事沉默着,此时收回心神,“怎么讲?”
青姑娘道:“原来这个舞姬想在这里做暗娼的生意,却被集上一个悍妇杀了,因此才有了这道——碳烤双峰!”
女人脸色骤变,“这到底是什么肉?”
青姑娘噗嗤一笑,“自然是驼峰肉!西域人都骑骆驼,那舞姬死了,骆驼就被小的收了来,这位姐姐想得又是什么肉?”
这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狐狸女人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可白发老者与银萧公子却笑了。
还有一个人笑了——那是窗下那个喂奶的黑脸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