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林风眠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到了，纵使曾经刻意练过胆子，她眼下还是有了几分毛骨悚然。
她不敢再多看人偶，可她转过另一边的瞬间，她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她这一转身，会不会身后全是人偶。
当她借着手电筒的光芒看到一双鞋时，她的动作一顿，眼底划过一抹阴鸷，旋即一咬牙手腕猛地一抬，手电筒直直照在了那人偶脸上。
人偶歪着头，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它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不知在说什么。
但林风眠知道，它只是嘴巴那里关节的铆钉坏掉了。
同时她也能清晰地看到，身后两排沙发上，坐满了穿着高中校服的人偶，它们形色各异，有的欣喜，有些忧愁，可无一不真，无一不假。
林风眠的头皮有些发麻，不是因为人偶数量多，而是因为这些人偶身上的校服，是林风眠的高中校服。
确切的说，是姜盈袖的高中校服。
林风眠这么多年一直都藏在密室中，重见天日的那天，姐姐让她顶替了一个因车祸而身亡的姑娘的身份，那个姑娘就是姜盈袖。
如果高中校服是巧合，那就巧合的过分离谱了，她心里不由升腾起几分异样的情绪。
这种□□一样的东西不可能是姐姐留下的。
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地方有些邪门，不适合久留，尽快找到线索，尽快离开。
可林风眠刚迈开步子，脚下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博物馆中，在这众多人偶的睽睽之下，她倍感煎熬，如履薄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林风眠咬了咬牙，反正怎么走都有声音，还不如速战速决，快一点走！
想到这里，林风眠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同时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将它藏在衣袖中，以便应对不测。
她硬着头皮快步向前走去，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有些紧张，她的心跳不由加快，呼吸也粗重了许多。
她想，一旦前面突然冲出来个东西，一定会吓到自己的。
不过还好，这一路都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顺便还看了一眼两侧，展品下方有造型各异的人偶，有的身穿现代衣服，有的穿着民国时期的衣服，还有的穿着各个朝代的汉服。
它们有的在观赏作品，有的在交谈，甚至有的在翻阅资料。
“先生您看这幅画，画是风沙剑关的晚霞，可真漂亮！”
“婉儿可喜欢？若是喜欢我就买下赠与婉儿。”
“喜欢！”
……
“阿月，你瞧这画中女子是不是有你几分神韵？”
“公子说笑了，我这般蒲柳之姿哪及画中女子？”
“阿月休得胡说，在我心中阿月便是这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阿月能得公子此言死而无憾。”
“……”
林风眠耳畔处萦绕起交谈声，起初细微听不清楚，可越到后来声音越大，句句清楚，字字清晰，甚至震得林风眠头痛欲裂，可所有声音都在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后戛然而止。
“眠眠，过来。”
姐姐？！
林风眠错愕，这个声音清晰到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假，她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处山河落日的屏风，屏风后似有人影晃动，可光线太差，相隔太远，她有些看不清。
“眠眠……”
耳朵里再次响起她魂牵梦萦的声音，那声音微弱，好似下一秒就要消散。
林风眠一惊，再也无法保持理性，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屏风后，可她推开屏风的瞬间，只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随即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林风眠再次苏醒时，最先刺激她恢复意识的是那浓烈的血腥味，紧接着便是汩汩流淌的水声。
林风眠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博物馆里昏倒的，她心下一惊，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激灵坐了起身。
只见林有思正坐在她腿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望着她，那张脸是林风眠生命的启明星，能够在这里再次看到，她自然是欣喜万分的。
可林有思多年的精心培养不会付诸东流，林风眠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眠眠，你睡了好久。”
“林有思”语气轻柔，纤手拨开林风眠额间凌乱的碎发，她努力伪装出温柔的假象，可空洞的眼底还是出卖了她。
林风眠想掏出衣袖里的匕首，可转了转手腕，却没有感觉到衣袖里的物件。
她心下一凉，暗道：坏了，如果不是掉了，那就是被眼前这个假姐姐拿走了。
“是吗？我睡了多久？”林风眠挠了挠头，一脸懵逼。
“你看。”“林有思”指了指林风眠手腕上的手表。
！！！
13点42分！
林风眠瞳孔地震，她居然睡了这么久，邵大婶和周大叔一定发现她失踪了！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她失联了这么久，温娇娇和曹琛会不会找到定位这里来？
一系列疑问在脑中盘旋，可眼下她不能显露出太多情绪。
“居然睡了这么久。”林风眠假装并不在意时间，而是环视一周，观察起周遭环境。
这里基本都是由石头制成，那么可以初步肯定，她应该没有离开博物馆，或者说没有离开太远。
她坐在一张巨大的石床上，四周是点燃的烛盏，一盏上约莫有十几根蜡烛，将这石室照得灯火辉煌。
烛盏后的墙壁上是些看不清纹路的壁画，颜色浓墨重彩，又经历了岁月的洗涤，如果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这种风格让林风眠很轻易联系到了敦煌莫高窟。
林风眠将目光收回的瞬间才注意到，石床四周有一条窄窄的沟壑，像极了淋浴区的地漏，水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是什么？”林风眠指着像地漏似的东西问道。
“地下河。”“林有思”轻声说罢便起身走向了烛盏。
“地下河？”
林风眠再次震惊，这里真的有地下河？！
“林有思”拿着烛盏走到石室最前的石门，她用烛盏在门缝边烤了一会儿，门上猛地弹出一个机关，她用力将机关拍进去，石门瞬间打开。
“愣着做什么？拿起烛盏赶紧离开这里。”“林有思”回头看着林风眠一动不动，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那气态颇有真林有思的几分神韵，如果不是林风眠尚存理智，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林有思”是不是真的姐姐。
但林风眠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姐姐待自己不是这样的。
林风眠起身走向烛盏，越过“地漏”的时候她垂眼看了一眼，地漏中的液体颜色很深，在这么明亮的石室里如果真的是水总该有几分清透的。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这不是水。
林风眠只是瞥了一眼，她没有停顿，拿起烛盏便跟上了“林有思”的脚步。
出了石室后是一条长长的石头甬道，甬道一片漆黑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不知为何，林风眠升腾起几分惧意，这份惧意让她不免吃惊，自己的胆子自己最是了解，她不该连黑都怕的。
“别怕，跟着我。”“林有思”似乎是看出了林风眠的心思，说罢便率先走在前面给林风眠带路。
林风眠心里不由吐槽，这要是真的姐姐她当然不怕了。
……
不对啊，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表露太明显，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怕了的？
来不及多思考，“林有思”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林风眠只能快步跟上，这一路都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二人的脚步声和自己略微加重的呼吸声。
呼吸声？！
林风眠一怔，看向“林有思”背影的目光里夹杂了几分审视，林风眠倒是没想过这个假林有思究竟是何人扮的，只是眼下她不得不把想法放宽一些了。
这个“林有思”可能不是人扮的。
“姐姐，还有多远啊？”林风眠试探着问道。
“林有思”身形一顿，侧了侧身，半张脸隐在黑暗中，语气淡漠：“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到了。”
她说的是到了，而不是出去。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林风眠的警惕心越来越重，她现在怀疑这个“林有思”是想要杀了自己。
如果“林有思”是人，她想杀了自己那么大概率会自己动手，总不至于将自己带入险境，除非她也不想活了。
但如果“林有思”不是人，那去哪里都无所谓了。
见林风眠迟疑，“林有思”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她皱皱眉，有些不快：“你是觉得我会害你？”
林风眠心下一咯噔，旋即挤出一抹赔罪地笑，快步跑到“林有思”跟前，拉着“林有思”的手臂轻轻柔柔地撒起娇：“姐姐不要生气，我只是有些害怕，这里太黑了。”
“林有思”偏过头拿眼瞧她，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怕黑，你是怕我。”
林风眠拽着“林有思”的手一紧，小心思被戳穿的这般透彻，不免有些难堪，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为什么她好像会读心术能将自己的心思看的这般透彻。
“别想那么多了，赶紧走吧。”“林有思”斜了林风眠一眼，推开了林风眠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林风眠站在原地看着“林有思”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良久都没有动，借着“林有思”的烛光，她能看到前路依旧是黑暗。
林风眠走到墙壁边上，她想伸手摸摸墙壁，以墙壁的信息来判断位置，可她的手却径直穿过了墙壁，墙壁瞬间变得透明，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掌，以及……
以及博物馆大厅内那些熟悉的人偶和倒在地上的自己，自己身前有一团黑影，她看不清那是什么。
凉意从头席卷至脚尖，如果那个倒在地上的是自己，那现在的自己是什么？
还是说，现在的自己才是假的？
那这里是什么？
幻境？梦境？
这个想法刚从她的脑袋冒出来，余光处的光芒瞬间消失了，紧接着甬道好似要坍塌了一般剧烈晃动了起来。
八级地震般的晃动，晃得林风眠无法站稳，她只能将身子蜷缩起来，靠在墙边。
同时她将手伸到墙壁外，她试图往外跑，可她的心脏那里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墙壁，就好像心脏被困在了这里，无法离开。
碎石噼里啪啦砸下来，砸的她生疼，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流下，她心头一颤，颤着手抹了一下额间的液体，借着被砸的只剩几根的烛光，她隐约看到，自己手上是殷红的鲜血。
她有些怕了，也有些慌了，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个自己才是真的，她以为外面的自己是真的，她以为只要现在的自己被砸死了，就能回去了。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怎么会流血？
她开始竭力求生，她拼命扒开碎石，她知道自己出不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着碎石给自己做一个暂时避难的地方。
可碎石越来越多，块头越来越大，砸在林风眠身上几乎要砸出内伤，甬道顶部裂开巨大的裂纹，随时都有可能直接砸下来。
正在她濒临绝望之际，耳畔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眠眠。”
她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起身就要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可碎石砸在她头上产生的痛意又似乎是在提醒她，姐姐是假的，她要害死自己。
声音一声盖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急，几乎充斥着林风眠整个耳道，震得她头痛欲裂，她痛苦地捂着脑袋，双眼满是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温热的力量缠住了她的腰，猛地往外一拉，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两眼一黑，再次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