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怀光
轰——
趁烟雾弥漫，楚纤凝从墙头滚进了旁人的院子，施术藏住身形，往院子里躲。
她能感受到一道视线死死定在背后。能看破自己仓促行的遮掩术法，说明这老头也是个大乘的修士。可他方才的棍法杂糅了多家的绝学，楚纤凝一时看不出破绽。
婚书若隐若现的联系告诉楚纤凝，宴无忧也顺势离开了，正往她这边赶。
至于那位玩烧火棍的老头——哪怕这院子无人，他也没追上来，就那么伫立在墙头看。
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是一种猎人与猎物缠斗良久，最终发现猎物自投罗网的满意微笑。
沉静淡定的身影在熊熊火焰的映衬下，反倒叫楚纤凝心底升起浓重寒意。
太不对劲了……对方都已经守在他们出潼宁的时候，没有理由不追。
楚纤凝迅速找了个角落，抬手给宴无忧送去一只传信的傀，自己再次施展隐匿之术。傀在出院子的时候，清晰地穿过了一道灵力屏障。
好在这屏障误以为它是飞鸟，没有阻拦。
楚纤凝心知中计，挪到水缸边敛息凝神，在心里复盘了与老人的打斗，发现对方早就决定要么杀了他们，要么卖个让他们逃到这边的破绽！
他们并未得罪谁……不对，是得罪的人太多了，楚纤凝一时也排查不出这样的高手是谁家的。
“尊上，既来了，何不与本皇子一叙呢？”
男声笑意微微，如珠玉落盘、松山雪声，端的是清冷矜贵，不落凡尘。
有了剑灵存的记忆，楚纤凝很快将声音和人对上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撤去身上术法，一步步走到正屋堂前。
堂前设一青玉案，案前男人一袭雪白长袍，长发一丝不苟高高束起，纤长手指正拈一颗白子，对案上残局沉默。
端庄清雅，贵不可及——天界大皇子，怀光。
见楚纤凝在前面站定，怀光将手中棋子一抛，笑道：“来坐，又不是第一回见了。”
“你曾见过我？”
怀光似笑非笑看着她，楚纤凝面露不耐，甩袖就走。
“尊上还是给我几分薄面的好。”怀光又落一子，淡笑道，“毕竟我还是很想请尊上助我一臂之力呢。”
她摸不透怀光到底知道多少，横竖装傻不吃亏。楚纤凝哼了一声，勉强在案旁坐了。
怀光此人行事，定是万全把握。她想要离开这院子，恐怕硬闯出去很难。怀光本身实力不俗，何况还有那老头守着，不知暗地里藏了多少天人。
皇子办事就是这样好，再离谱的事情也有人前仆后继地帮忙。
楚纤凝没有卸下脸上的警惕，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本尊凭什么要助你？”
沉默半晌，怀光又落一子。楚纤凝眼里，这局胜负已分，俨然被他破解了。
“果然和尊上一起，无论如何都会幸运啊。”怀光轻笑道，“我许诺将魔界予你，你愿不愿助我？”
周遭的细微风声都消失了。
“魔界予我？公子好大的口气。”楚纤凝抬手一拨，一子之差，又叫棋盘上难解难分，“魔界自有它的主人，比我一个外人要坐得稳当。”
“忘了介绍，本神怀光，天界大皇子。”怀光躬身微微行礼，“请尊上一弈，应当不算唐突吧？”
楚纤凝摸了摸下巴：“你的棋早就乱了。”
“无妨，小小影响。”怀光在乱局上又落一子，“无论如何，我的赢面总是大一些，尊上以为呢？”
怀光二手分执二色，可是落子后，棋盘上的局面总会偏向他刚下的那一方。
其实怀光称她尊上，实在是很奇怪的事。
妖尊与剑尊飞升之后，即使顿悟成了相当强大的魔族或是天神，地位也不过和他们这些皇族齐平而已，何况怀光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天界太子。
仙魔之战，天界以微小优势胜出平衡了局面，魔族便低了一头。微生淮在这里，都要对怀光客气三分，哪怕他名义上握着整个魔界，而怀光还有兄弟要招揽。
这位未来的天帝以强迫手段逼自己来看他下棋，结果客客气气表示只想拉自己入伙？
剑尊陨落元气大伤，人间实力突出的就是妖尊了。何况这一任妖尊灵妖并修，也并不是没有入天界的可能。
可她记得当初身为桃妖去天界当战神夫人的时候，最爱给战神下绊子、暗中给她找事的，就是这位据说光风霁月的皇子。
楚纤凝扬眉道：“我卡在大乘多年，飞升不了，也对魔界不感兴趣。”
这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我知道，尊上在人间已然做了许多善事。”怀光悠悠道，“魔界不日就会空出个主君位。我思前想后，的确只有尊上适合坐了。”
理论上，整个魔界拱手送予谁，都没人会拒绝的。
可这是楚纤凝，在逍遥山当个吉祥物都嫌累的人。她面色不善，冷声道：“我不会参与你们的事。魔尊就算是绝后，自有魔族愿意坐上那个位置。”
于情于理，微生淮才是那个先拉拢她的人。即使知道自己和天界有段往事，那也和妖尊没什么关系。
何况她不知道怀光了解她多少，要是这位皇子胁迫她，她只好化为原形先遁走了。
楚纤凝指尖青金光芒闪烁，在棋盘上轻拨。
她这一动，怀光下得胶着了不少，再没有那样稳当的情况了。
楚纤凝起身，平和道：“殿下，本尊只能保证不会成为变数。不过若是有人伤害了我的中立位置……”
戴着孤狼戒的手指微抬，扣响了棋盘。
“本尊最擅长浑水摸鱼，翻云覆雨。”
执棋的手缓缓放下，那张清俊平和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果然我猜得不错，他回来了？”
眨眼间，不容侵犯的威严汇聚在怀光身上。他眉眼微抬，神色不达眼底。
这个“他”，自然问得不是剑尊，是战神。
怀光对宴无忧提防至此，甚至愿意通过他的道侣来牵制他？
楚纤凝懒得多想，她就不是那么三思而后行的人。
扬起一个大大笑脸，楚纤凝再次扣响了棋盘：“不知。殿下，本尊只能保证不会成为变数。”
这位天界皇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非要站位，楚纤凝宁愿助微生淮一统三界。
毕竟他当时被拿走本命刃也没硬下杀手，可这位皇子被一些往事吓得先来胁迫她。
“好吧，看来本君不能得到妖尊青眼了。”怀光遗憾摇头，“尊上慢走。”
楚纤凝不会等他送客。她也实在担心他突然暴起，到时候还要费劲许多。
所以怀光话音刚落，楚纤凝已经凝聚灵火，暴力击碎结界出去了。
玩烧火棍的老人这时披了件蓑衣，闪身跪下：“殿下，要追吗？”
怀光漫不经心道：“追，看看这位中立的妖尊去干什么。能杀，便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