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仙人（3）
出于对柔弱姑娘的关怀，贾执在拐角稍加犹豫，还是去了三层。
他站在楼梯口，唤道：“阿凝姑娘——小茶姑娘——”
楚纤凝睡得不沉，结界准确无误将他的呼声送进了耳朵，直接叫妖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外面，贾执又往里走了几步，唤道：“阿凝姑娘在吗？你没事吧？要是方便的话，我进来了？”
宴无忧也被吵起来了。他醒了就是醒了，三两下收拾好房间，给楚纤凝抛了个留心的眼神。
天黑了，谁知道来人是什么东西。
楚纤凝打开门，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这儿呢。贾公子，入夜了，什么事如此着急？”
“二位姑娘都安好？”
“自然。”
贾执含笑点头，言语间有些庆幸：“是我打扰了。”
他站在楚纤凝面前三步远，没有进屋，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细致到来人弓上的小莲花花瓣长什么样都说清楚了。
“我想，阿凝姑娘被那位婆婆看中，一定是有你的过人之处。”贾执曼声道，“那位姑娘看上去并无恶意。若是贾某的经历对你有一二帮助，那就不算白来一趟。”
帮助大了，她就说夜里也不会有个安生觉的。楚纤凝仍扮着普通姑娘，便只是笑着谢过：“我也不懂婆婆的用意，恐怕让贾公子失望了。我们这里一切安好，若有事，能否请贾公子帮忙？”
贾执微微颔首：“定当尽力。那么贾某就不打扰了，二位姑娘早些休息。”
说完也不在意楚纤凝有没有答话，抱着拳退走了。
楚纤凝目瞪口呆地目送他下楼，默默掩上门。
屋里，宴无忧已经换了套便装坐好了，头发也挽成了方便的圆髻。楚纤凝绕着他走了一圈，看得宴无忧头皮发麻。
“……何处不当？”
“不不不，太合适了。”楚纤凝小脸严肃，“但是，我与那家伙才说了多久话？我在找无忧的三头六臂藏在哪里。”
宴无忧无奈起身，将她按在座位上，将她的少女发辫盘了起来。
“这样如何？”
“上次我就想说，你盘发水平好得很，不扯头发，也不沉。”楚纤凝若有所思，“天界有没有考虑过请你去给神仙做发型？是否可以直接飞升？”
宴无忧一把将人扯起来，往门外走，耳根微红：“盘发髻能做出什么功德？快走吧。”
他就说知识都是用得上的吧！当年苦练技术，据说有小弟子在他的手法里找到了妈妈的感觉——头皮紧，但不敢吭声。
现在炉火纯青，就得到了道侣的夸夸！
楚纤凝忙着以最微末的灵力隐藏行踪，自然也没发现他走路打飘。
他们一站在贾执原来的房间，便感受到森冷寒意。这并非是晚间的寒凉，是因为房间里关了大量阴灵。
一只只模糊的黑影哆哆嗦嗦地挤在角落，乳白色的网伏在四壁若隐若现。只要有一只黑影试图挪动，便有无声电光闪过，叫它抽搐着弹回原位。
“锁灵阵。”楚纤凝低声道，“有人借古树，将这里做成个……囚笼。”
的确是囚笼，恐怕昌明村枉死的冤魂都被锁在这里了。
轮回算是唯一不能被天魔二界争抢的事物了，一直被掌握在天道手中。通常人身死后，魂魄受到指引离开，然后由天道判断它的去留。
冤魂则需要除去怨气，否则很难受到指引。天魔二界想要长久稳定，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人间功德。
功德相当于他们的寿命，没有功德傍身的仙或者是魔，都会在一年内被天道除名。
除去怨气和杀死恶魂，都是功德的获取方法。
怨气越大，功德越大。将冤魂囚禁起来，怨气也会随着时间推移累积，将来去除怨气后所获的功德也越大。
或是引导作恶，然后再杀灭，无疑得到的更多。
天道是不允许这样作弊的，曾有人试图做过，结果被反噬了。
现在看来，为了更加强大，总会有铤而走险的人，并且看上去还成功了。
“应当是有什么办法瞒过了天道。”宴无忧走遍房间，遗憾摇头，“他很谨慎……硬解开锁灵阵的话，会打草惊蛇。”
根据这里的规模来看，这个锁灵阵总也得几十年了，和那位镖师说昌明村走运的时间不谋而合。然而阵法时日过久，已经修补数次，并不那么牢靠。
若有怨气长得极快的冤魂，要撕开小口逃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贾执没有变成这团黑乎乎的东西，纯粹是因为有人救了他。”楚纤凝笃定道，“村民知道这法阵，并将它作为刑具，不仅关押了横死的人，还会将想杀的人引诱到这里住。”
因为村民知道并了解它，所以村民才愿意进来将它布置得最好，也并不会害怕。贾执挑了这间房，纯粹是意外。
楚纤凝推测，蜜坊一定和锁灵阵有关，所以昌明村民不论长幼都对那个地方心怀敬畏。可是……
“锁灵阵难道能用桂花蜜维持运转吗？”
宴无忧眼里明晃晃写着荒谬：“那桂花蜜就改名灵材，在修仙界大肆风靡；或者被列入禁品，人间见不着半滴。”
“但是这地方没看到什么灵石。”楚纤凝嘀咕道，“这些人怎么办？以我目前的修为，将它们的怨气净化完，估计不剩多少灵力了。”
没人回应。楚纤凝抬头一看，少年跨坐在窗槛上，凝视着沉寂夜空。
楚纤凝凑上前去，顺着他视线看去：“这不是那什么镇村古树吗？居然这么近。”
宴无忧窗外的那只脚正踩在粗壮树枝上。他示意楚纤凝抬头：“那里闪光的东西是什么？”
层层叠叠的树叶间，一点星芒闪烁，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楚纤凝凝神看去，隐约能辨认出那是一枚有些破损的玉牌。
“我猜那是天界的神牌。”宴无忧淡淡道。
神魔之后年纪尚幼时攒不了功德，或功德不足时，便可以携本命之物帮其积累。对于魔族来说，这通常就是本命刃，比如微生淮的匕首；对于天人来说，通常是精魂凝聚的命牌，上有名姓生辰等等。
命牌破损，要么是受到重创，要么是寿数不足，总之都是可以靠功德修补的。
他们看到的点点星芒，是环绕在玉牌上的、尚未被天道承认的功德。
“太高了，拿不到。”楚纤凝沉声道，“若以我本来修为那是不在话下……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后手，还是不妄动了。”
宴无忧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他蹙眉道：“我只是觉得这牌子有点熟悉。可我不曾飞升，也不应当认识什么天人。”
楚纤凝对着那小牌子闭目感受了一会儿，摇摇头：“至少那不是你的。明日能见到‘仙人’，说不定就有头绪了。”
她本以为在这里，容貌带给她的是安全。可是贾执能盲选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村民也不曾说这里不能住，就证明她的死活也没那么重要。
宴无忧翻身而立，温柔拥住了她。
“无论如何，你的性命最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