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百草（17）
客栈的人闻声而动，看热闹的越聚越多。掌柜急匆匆地赶来，满脸堆笑：“这个……二位客官，小店呢生意不大，要是有什么恩怨，不如下楼解决啊？”
楚纤凝也很担心再一拳给他打下楼去，他就没戏唱了，遂点头。
方才威胁店小二的人将敲锣人扶了起来，悲声道：“公子已经躺下了，你可要挺住！我一人怎么帮你二人主持公道！”
“怎么不能？刚刚不是还给小二邦邦两拳？”楚纤凝讥笑道，“差不多得了，赶紧起来，别碍着店家做生意。”
刚刚的确有来得早的围观群众，都说自己看见鼻青脸肿的店小二趁乱跑了。打手恶狠狠道：“乱传些什么，滚！”
登时有胆大的笑了起来：“哎哟，大家伙听听，真是好有意思的话。我看哪，那位公子怕不是被你们陷害的吧！”
人群爆发一阵哄笑。打手将敲锣人搀了起来，往地上啐道：“都是走狗，看你们等会儿还笑得出来！”
看热闹的才不怕他，一人混在人群中笑道：“哎呀，这可怕死了。大家伙都长了眼睛，自然是谁有理帮谁说话，这会子帮了他，等会儿你有理自然就帮你，该不会你没道理吧？”
这二人正是和燕文宣一起出逃的山匪兄弟，本就大字不识，更不懂吵架，只好咽下这口气。
等他们磨磨蹭蹭下楼来，楚纤凝都喝了一盅茶了。掌柜在她边上，笑得很悲伤：“楚大公子，我说咱和气一点儿，这事就这么翻篇行吗？”
楚纤凝指着大堂里龇牙咧嘴倾诉苦难的燕文宣：“这事看上去像是我说了算的吗？”
掌柜长叹一声，失魂落魄地拿了个算盘，躲在角落准备盘损失。
照楚纤凝看吧，燕文宣实在不擅长卖惨。他身上的衣服倒确实是被树枝刮烂的，可是最大的破口居然是燕文宣自己撕出来的——他将布条拿来绑手，非说骨折了。
话说回燕文宣松绑之后，当即和两个同伙说明了此事。三人都有些不甘，毕竟夏寻风一看就是摇钱树，得名又得利的软饭谁不想吃？
燕文宣本打算修整一番，去夏老爷子面前告状，这样正好避免武斗，他们本来商议的也是免除这不太体面的一轮。
孰料这群公子哥实在不经打，晚膳前连杂卷都结束了。这也无妨，到时候泼些脏水在头名身上，再抄张完美答卷，他就有机会反败为胜。
结果他稍加打听，夏老爷子过世了。
这下他的底牌一张不剩。打手却说都做到这份上了，本就是来赌一把，那个楚云来路不明，指不定也不是个好东西。
实话说，燕文宣本是不乐意的，毕竟他见过宴无忧出手鬼魅，防不胜防。只是安逸的后半辈子实在诱人——半推半就，他就来到了楚纤凝他们落脚的大堂。
楚纤凝不急不徐地嗑瓜子，将声泪俱下的燕文宣当只猴看。
燕文宣说得嗓子都哑了：“他们不由分说，就把我吊在树上，让我交出金银细软。我这体格，哪能斗得过他？连看大夫的钱，都是路上好心人借我的，呜呜呜……”
半真半假，毕竟他搜刮的东西大部分都拿去贿赂夏老爷子了，身上的确不剩什么。
一人道：“看你那个弟兄，长得也五大三粗的，还怕拿不住他？”
“好兄弟，你不知道，他们是趁我一个人的时候下黑手啊！”燕文宣重重一拍桌，“他们去驾马车，本来我们是去给夏老大夫并夏姑娘买些礼物，哪能想到出了这等岔子？！我马车好端端的，车轱辘被人卸了！”
这话也是半真半假，他们实在租不起那种好的马车了，便还了回去。
楚纤凝抬眼，劝道：“燕公子，你那手若是伤了的话，还是别使那么大力气了，省的又把账算在不相干的人头上，是吧？”
她本以为燕文宣手骨指不定是摔折的，现在一看，从头到尾，可能就手腕那点淤青是真的。
观众自然不傻，原先给燕文宣捧哏的人都和旁人窃窃私语起来。燕文宣顿时将手一抱，冷汗直流，喑哑道：“还不是你不干人事，叫我说得激动……”
“行啊，看样子我非得给你个公道不可。”楚纤凝笑吟吟道，“不才略通医术，不如让我给你看看？”
这一步在异界，通常称之为验伤。燕文宣看她就像耗子见了猫，巴不得离她八丈远：“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报复！”
“燕公子说笑了，大伙可都看着呢，难道我能当着大伙的面做什么手脚吗？”楚纤凝手一摊，“你只摔伤了一只手，另一手给我瞧瞧，总可以吧？”
这话无可挑剔，燕文宣脖子一梗，伸手道：“看你能看出什么花！”
楚纤凝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在淤青上抹了几下：“你这伤看着，有点假啊。”
“假什么！难道还是我画的吗！”燕文宣勃然变色，面颈通红，“这都肿了半天了……诶？”
本来微微肿胀的伤口俨然已经平了，淤青也看上去淡了不少。楚纤凝扣住他的手腕，惊疑道：“该不会是我抹掉了上头的颜色吧？好啊，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说你身上的伤都是真的吗？”
“我这就是真的！”燕文宣想将手拔回来，没拔动，“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有什么好作假的？！”
楚纤凝不语，灵力催化药力，坚持不懈地按揉勒痕：“不是啊，明明淡了！不成，你这该不是一洗就掉吧？”
众目睽睽之下，燕文宣手上的痕迹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变淡，一大团被擦出来的红印间，勒痕几乎淡得看不清了。
“好啊好啊！你果然是个骗子！”楚纤凝一把举起那只手腕，“这样的人说话，你们也信？”
燕文宣冷汗涔涔，是真的没预料到这种变故。他的骨伤是假，可是淤青是真的啊！这人到底用了什么妖法，连真证据都抹除？
楚纤凝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攥过他的手腕，低声道：“真作假时假亦真……你信不信？”
她轻轻松开那只手，目光扫过“骨折”的另一臂，以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疑惑道：“这不会……也是假的吧？”